他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强作镇定,笑道:“许是早年就有的,未曾留意。”
然而,自那日后,他身上的变化愈发明显。味觉已彻底丧失,美食当前,形同嚼蜡。左耳近乎失聪,右耳也时常嗡鸣。那白发更是蔓延开来,几乎占了鬓角三分之一。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自己右手的尾指,偶尔会传来一阵莫名的麻木感,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中,总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重复着“代价……代价……”,有时,他还会看到那鬼瓮悬浮在黑暗中,瓮口大张,里面是无数挣扎扭曲的惨白手臂,想要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一日,他借口休沐,将自己独自锁在书房内,取出那藏匿已久的主瓮。那瓮似乎比之前更沉,颜色也愈发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
“你……你究竟要什么?”林枫对着鬼瓮,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的味觉?听力?还是……我的寿元?”
鬼瓮寂静无声,唯有那股阴寒之气愈发浓重。
林枫猛地想起那日破庙中,自己情急之下喊出的“折损寿元”,又想起身上那妖异的红痣和麻木的手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鬼瓮索取的代价,恐怕远不止于此!它像是在……一点点地标记、收取他身体的某一部分!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抱起鬼瓮,想要将其砸碎,想要将其丢弃。可那瓮沉重如山,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损其分毫。他想将其扔进院中的深井,走到井边,却只觉得怀中鬼瓮微微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挠着他,让他无法松手。
他瘫坐在井边,抱着那冰冷的陶瓮,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早已与这邪物捆绑在一起,无法摆脱。这进士功名,这娇妻美眷,这锦绣前程,不过是构筑在流沙之上的楼阁,而那沙土,正是他自己日益消散的生命与灵魂!
此时,书房外传来妻子温柔的呼唤:“官人,晚膳准备好了,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鲥鱼。”
林枫望着怀中那暗红如血的鬼瓮,又听着门外妻子关切的声音,脸上血色尽失,只觉得那“清蒸鲥鱼”几字,如同最尖锐的讽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两行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那过早苍老的面颊。
说书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
“诸位,您看这林枫,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是油尽灯枯之兆。那鬼瓮如同跗骨之蛆,已开始啃噬他的五感、他的年华,下一步,又当索取何物?是眼明?是舌辩?还是他那投胎转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