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尽管吩咐!”阿岩抱拳,眼神坚定。
“你立刻从陷阵营中,挑选两名最是机警胆大、身手利落且绝对可靠的弟兄。”崔?压低了声音,“让他们沿着张诚先生生前追查的那条线,继续暗中探查那批私矾的下落。重点是陈曙及其心腹过往经常出没的码头、仓库、以及可能与桂州钱商有往来的隐秘据点。记住,一切暗中进行,只需探听消息,切勿打草惊蛇,更不可轻易与人动手。”
阿岩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重重一拍胸膛:“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定把那些魑魅魍魉的老巢给揪出来!”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带着邕江军特有的悍勇与自信,“我的身手您是知道的,等闲十来个人近不得身!”
崔?看着他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心中既感欣慰,又不禁升起一丝忧虑。张诚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实在不愿再见身边人涉险。
“阿岩,”他语气凝重地叮嘱,“万万不可大意轻敌!对方能在邕州经营多年,其势力盘根错节,手段必然狠辣阴毒。张诚先生便是因查此事而遇害。你此行,务必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探得消息便回,不可恋战,更不可暴露行踪。切记,小心驶得万年船!”
阿岩见崔?神色如此郑重,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是!末将明白!定会小心行事,不负大人所托!”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雷厉风行地离去安排,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待阿岩离去,崔?觉歇息得差不多了,便欲前往州衙处理公务。韦青蚨放心不下,坚持搀扶着他一同前往。
州衙门前,石狮肃立,衙役值守。两人刚迈步进入大门槛,忽见一名青衣衙役低着头,步履匆匆地从里面向外跑,险些与崔?撞个满怀。
“哎哟!”那衙役惊呼一声,慌忙止步抬头,见是崔?,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连作揖:“通判大人恕罪!小的该死!小的没长眼冲撞了大人!”
韦青蚨见状,柳眉倒竖,怒斥道:“你这厮!走路不长眼睛吗?险些撞倒大人!若是惊了大人伤势,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她虽着僮装,但此刻气势凌厉,竟将那衙役骇得瑟瑟发抖。
崔?轻轻拍了拍韦青蚨的手臂,示意她不必动怒,和声向那衙役问道:“无妨。何事如此匆忙?”
那衙役见崔?并未怪罪,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回道:“回禀通判大人,是……是知州范大人。他老人家说口中寡淡,想吃城中‘临江仙’酒楼的蟹黄汤包和莼菜羹,命小的赶紧去买回来,要趁热……”
临江仙?崔?闻言,微微一怔。那是邕州城内最有名的酒楼,临江而建,价格不菲,以其精致的江南菜式闻名。范雍……倒是好雅兴。如今州内事务繁杂,陈曙刚倒,余波未平,刺杀案昨夜刚发生,这位老知州却仿佛置身事外,一心只惦记着口腹之欲。
他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原来如此。那便快去吧,莫让知州大人久等。”
“是是是!谢大人!谢大人!”衙役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后几步,这才转身一溜烟地跑远了。
韦青蚨看着那衙役的背影,撇了撇嘴,低声道:“这位范大人,倒是会享清福。天塌下来,似也与他无关一般。”
崔?默然片刻,目光扫过州衙内略显空旷的庭院和那些看似恭敬、却眼神闪烁的胥吏,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未必是真闲,或许是……大智若愚,明哲保身吧。走吧。”
在韦青蚨的搀扶下,他缓缓向签押房走去。肩头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的危险与当下的暗流汹涌。陈曙余党、失踪的私矾、神秘的黑衣人、看似昏聩的范雍、心怀叵测的石保衡……无数线索与疑团在他脑海中交织盘旋。
这邕州城,看似因陈曙伏法而暂时恢复了平静,实则水面之下,仍是暗流湍急,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