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只觉一股寒气自足底直贯顶门,整个人僵在了先生公房内。
家中亲事告吹,阿爷雷霆震怒;衙署里又被苦主秀才告了黑状,更牵涉州判的背景…这简直是祸不单行,霉运罩顶!
他脑中电转,冷汗瞬间湿透中衣。不行!绝不可坐以待毙!
“先生!”凌云猛抬首,面上挤出几分委屈与愤慨,“此…此纯属污蔑!卑职与那张王氏虽有旧情,然早已了结!秀才娘子遭此不幸,卑职同情尚且不及,岂会行此落井下石、毁人清誉的卑劣行径?此定是有人暗中构陷,欲借此事打压卑职!恳请先生明察,还卑职一个清白!”
他语速极快,先将自家摘净,点出“有人构陷”之可能。
赵师爷面无表情地睨着他,指节轻叩案面,不置可否:“空口无凭。现今状纸在此,苦主言之凿凿,且牵涉士林体面。明府那边,压力不小啊。”
凌云心下更沉,知光喊冤无用。他咬咬牙,话锋陡转,语气变得异常恳切,甚至带上了几分自矜的急切:“先生!卑职…卑职虽年少识浅,入公门日短,然自问对明府、对先生忠心耿耿,办事亦算勤勉得力!前番郑娘子失踪案,是卑职寻得线索;州城应对陈老大人,卑职亦未给明府丢脸;即便此番…此番北里题诗,惹来非议,初衷亦是为化解怨隙,绝无自甘下流之心!”
他深纳一气,目光灼灼看向师爷,声压低却充满力道:“卑职深知,现今给明府和先生添了麻烦!然请先生信我,卑职最大的长处,便是能为明府排忧解难!无论多棘手的事体,只要交予卑职,卑职定当竭尽所能,想出法子,为明府办得妥帖!求先生…再给卑职一个机会!”
他这番话又快又急,既有表忠,亦有自辩,更有赤裸的自我标榜,几是将自家价值摊开于师爷面前。
赵师爷叩击案面的指节停了下来,浑浊老眼微眯,细审眼前这年轻人。他能觉出凌云话里的急切与…那一丝或真或妄的自信。
恰在此时,书斋外传来步履声,县令王知远沉着脸踱入。显是,他已知晓秀才告状之事。
“喧哗甚么?”王知远目光扫过凌云,语气不豫。
赵师爷起身,将状纸递予王知远,低声道:“明府,您看此事…”
王知远快速览毕状纸,面色愈沉。他重将状纸拍在案上,目光如刀射向凌云:“凌云!你真是…一刻也不让本官省心!”
凌云慌忙躬身:“卑职该死!给明府惹麻烦了!然此事绝非卑职所为,定有人陷害!”
“陷害?”王知远冷笑,“无风不起浪!若非你行事张扬,授人以柄,何来今日之祸?!”
凌云额角冷汗涔涔,不敢再强辩。
王知远烦躁地在屋内踱了两步。他确对凌云近期的“惹是生非”颇为不满,有心敲打,甚而想过借此冷处理。然凌云方才那番“最擅排忧解难”的自诩,却也让他心下微动。
眼下,他手头正有一桩极棘手的难题,困扰多日,迟迟未解。若这凌云真有他说的那般急智…
王知远停步,目光锐利看向凌云,忽开口道:“你口口声声道能为本官排忧解难?好!本官眼下便有一桩难事,你若能解,眼前这状子,本官替你压下!若不能…”他冷哼一声,未尽之意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