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残破窗棂的“呜呜”声。
“从明天起,重新练兵。”李明远的声音缓和了些,“王铁柱,你带步兵练巷战,重点练房屋搜索、交替掩护、抢占制高点,每天不少于八个小时。”
“周小虎,你的炮兵和步兵一起练,在模拟街巷里测距离、校炮位,步兵跑到位,你的炮弹必须同时落地,误差不能超过十秒。”
“赵大山,你跟汉斯研究防水炸药,顺便琢磨怎么在砖石建筑里挖微型坑道,以后炸炮楼、炸指挥部,得更隐蔽、更精准。”
他看着众人:“灵寿县城是块试金石,试出了咱们的本事,也试出了漏洞。补上这些漏洞,下次打 bigger 的城,才能少流血,多打胜仗。”
散会后,王铁柱没走,蹲在院子里的石狮子旁,看着地上的血渍发呆。周小虎走过来,递给他个窝头:“吃点吧,李司令说得对,咱确实有毛病。”
“俺知道他说得对。”王铁柱接过窝头,没吃,“就是想起小张,那孩子才十七,要是俺指挥得好,他不用冒那个险。”
周小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咱就好好练,下次不让弟兄们冒没必要的险。”
第二天一早,灵寿县城外的河滩上又热闹起来。王铁柱带着步兵在木板搭的“街巷”里穿梭,时而匍匐,时而跃进,遇到“房门口”就扔模拟手榴弹,然后迅速抢占“房顶”。周小虎的炮兵在远处架炮,步兵报出“巷口坐标”,他们就得在三分钟内把炮弹打进指定的木框里,打偏一次就罚跑三圈。
赵大山则带着爆破队在旁边挖坑道,用桐油浸泡油纸,裹着炸药在水里泡,测试防水效果。汉斯蹲在旁边记录数据,时不时摇摇头:“不行,泡半小时就渗水,得用三层油纸,中间夹沥青。”
“沥青哪弄去?”赵大山问。
“鲁省油田有,让石老根送点过来。”汉斯在本子上画着图纸,“还得做个铁皮盒子,把炸药装在里面,双保险。”
太阳升到头顶时,李明远来视察。他看着王铁柱的步兵在“巷战”中越来越熟练,从最初的混乱到后来的有序,从抢房顶慢半拍到现在总能先一步占领;看着周小虎的炮弹越来越准,步兵刚冲到“巷口”,炮弹就精准地落在“房内”;看着赵大山的防水炸药在水里泡了一小时,拉响后依旧威力十足。
“不错。”李明远点点头,“但还不够。”他指向远处的太行山,“看到那道山梁了吗?从明天起,把‘街巷’搭在山梁上,有上坡、有下坡、有拐角,模拟山地城市的地形。”
“是!”众人齐声应道。
午后的阳光把河滩晒得发烫,战士们的汗水滴在地上,瞬间就被蒸发。王铁柱的嗓子喊哑了,却还在纠正新兵的动作:“不对!扔手榴弹要先拉弦,等两秒再扔,不然在手里炸了!”
周小虎的炮班每个人都晒脱了皮,炮架被太阳烤得烫手,他们就垫着布操作,标尺调得越来越快,误差从最初的十米缩到三米。
赵大山的爆破队则开始练习在岩石地里挖坑道,工兵铲磨得锃亮,虎口震裂了就贴块胶布,继续挖。
傍晚收操时,王铁柱和周小虎坐在河边洗脚,水里的夕阳被搅得支离破碎。
“你说,咱啥时候能练到李司令说的那水平?”王铁柱问。
“不知道。”周小虎掬起一捧水洗脸,“但早晚能练到。你看赵大山,原来连炸药都不会拌,现在不也能搞防水炸药了?”
“也是。”王铁柱笑了,“下次打太原,咱肯定比这次强。”
“那是。”周小虎也笑了,“到时候你冲在前面,俺的炮弹跟着你走,保准让鬼子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誓,手掌相碰的声音,在傍晚的河滩上格外响亮。
夜色降临时,河滩上的“街巷”还没拆,月光洒在木板上,像蒙上了层白霜。李明远站在“街巷”前,看着那些木板搭成的房屋、巷子、拐角,仿佛看到了太原城的街巷,看到了石家庄的炮楼,看到了战士们在里面冲锋、射击、投弹,步炮协同如臂使指,爆破精准如手术刀。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要流的汗、要受的伤还很多。但只要这股劲不散,这股在失败里找教训、在练习中求进步的韧劲还在,总有一天,他们能练出攻无不克的本事,能把红旗插遍每一座被侵占的城市。
远处的兵工厂传来隐约的轰鸣,那是周先生他们在赶造新的山炮;更远处的鲁省方向,仿佛能闻到原油的气息,那是石老根他们在扩大开采。这些声音和气息,与河滩上战士们的呐喊、炮声、铲土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越来越强的力量,在晋省的大地上涌动。
李明远转身往回走,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他知道,下一场战斗已经不远,更大的城市在等待着他们。但他不慌,因为他看到,他的战士们,正在用汗水和意志,把自己打磨成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最可靠的钢铁洪流。
这洪流,终将冲垮一切障碍,迎来属于他们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