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蒙山的工棚里,周先生正用大鹰酱援助的车床加工零件。这车床是二手的,导轨上还有不少划痕,但比他们自己造的土机床强多了,转速快,精度也高。“你看这螺纹,”他指着刚车好的螺栓,“均匀得像姑娘绣的花,用在机枪上,再不会卡壳了。”
旁边的年轻工匠们围着车床,眼睛都看直了。他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听话”的机器,摇着手柄,钢铁就像面团似的被塑造成各种形状。“周师傅,咱啥时候能自己造这样的车床?”有人忍不住问。
周先生叹了口气:“难啊。这车床里的齿轮,得用特种钢,咱现在的土高炉炼不出来;还有这电机,里面的铜线圈,咱也绕不匀。”他摸了摸车床冰冷的外壳,“慢慢来吧,先把别人的东西学会了,用熟了,再琢磨自己造。当年晋商走西口,不也是先学别人的规矩,再闯出自己的路?”
这话被来视察的李明远听见了。他没说话,只是蹲在车床旁,看着钢屑像雪花似的落下。他知道周先生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中国,工业基础太薄了,别说造车床、造坦克,就连造一支合格的步枪,都得靠缴获和援助。但他也相信,只要肯学、肯拼,总有一天能赶上来。
月底,大鹰酱的军械顾问约翰来了。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戴着白手套,在工棚里转了一圈,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李先生,”他指着土高炉,“这种落后的设备,造不出合格的武器,我建议你们停产,等待我们的援助。”
李明远没生气,指着刚造好的步枪:“约翰先生,你可以试试这枪。”
约翰狐疑地拿起步枪,走到靶场。他是西点军校毕业的,打枪是强项,但扣动扳机的瞬间,还是愣了一下——这枪的后坐力比他想象的小,精度却不差,三发子弹都落在了八环以内。“这……”他有些惊讶。
“这枪的枪管,用的是你们援助的废钢回炉炼的;枪机里的弹簧,是用卡车减震器改的。”李明远递给他块擦枪布,“我们知道自己落后,但我们在学。你们的先进设备,我们想要;你们的技术,我们想学。但这不代表我们只会等靠要——能自己造的,我们尽量自己造;造不了的,才麻烦你们帮忙。”
约翰沉默了。他来之前,以为这里只有土作坊和土武器,但现在看到的,是简陋设备里迸发出的韧劲。他想起出发前上司的话:“中国战场需要牵制日军,但他们的工业能力太差,必须靠我们输血。”现在看来,或许没那么简单。
“我会向华盛顿发报,”约翰收起枪,“建议多给你们拨些机床和钢板,还可以派几个技术士官来,教你们造迫击炮和重机枪。”他顿了顿,补充道,“但飞机和坦克,暂时没法提供——欧洲战场更需要。”
“我们理解。”李明远笑了,“一步一步来。先把步枪、机枪造好了,再学造炮;等造炮熟练了,再琢磨造装甲车、造飞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送走约翰,李明远回到工棚。周先生正带着人研究约翰留下的迫击炮图纸,工匠们围着图纸,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图,争论着炮管的角度。汉斯则在拆一挺缴获的日军重机枪,想看看里面的结构,好仿造出来。
“李司令,”汉斯举着个零件,“这机枪的闭锁机构,咱能造!用新到的钢板,车床加工,肯定比鬼子的好用!”
李明远点点头,望着窗外。春风吹过,河冰已经化了,商船开始在水面上往来,有运粮食的,有运棉花的,还有些不起眼的小货船,甲板下藏着从根据地运来的钨砂,要去换大熊国的机枪。远处的土高炉冒着烟,车床的嗡鸣声和工匠们的号子声混在一起,虽然不响亮,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他知道,现在的中国,就像这工棚里的机器,还很简陋,还很粗糙,甚至需要靠别人的零件才能运转。但只要这股劲不散,这双手不停,总有一天,能造出自己的机床、自己的炮、自己的坦克飞机。
石老根从鲁省捎来消息,说又找到一处小油田,虽然储量不大,但足够给根据地的发电机供油了。汤姆他们用大鹰酱援助的蒸馏设备,把原油炼得更纯了,汽油能供卡车跑,柴油能带动抽水机,连剩下的油渣,都能做成油灯,照亮老乡们的夜路。
周先生的土高炉,用大熊国顾问教的办法,炼出了能造重机枪的钢材。第一挺仿造的重机枪试射时,子弹像泼水似的泼向靶场,打得冻土四溅,工匠们欢呼着把帽子扔向空中,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流。
汉斯在日记里写道:“这里的人,用最原始的工具,做着最伟大的事。他们或许现在还造不出飞机坦克,但他们心里有火,眼里有光,这比任何先进设备都更有力量。”
李明远把汉斯的日记翻了翻,笑着合上。他知道,历史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土高炉到现代化工厂,从缴获武器到自主研发,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难。但只要方向对了,哪怕每天只前进一步,也总有到达终点的那天。
夕阳西下,工棚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灯光下,车床还在转,铁锤还在敲,工匠们的额头还在冒汗。这些平凡的人,用平凡的双手,正在一点点改写着中国的工业史。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在这微弱却坚定的灯光里,在每个为了明天而奋斗的心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