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是个话不多的胖子,整天蹲在那辆“土坦克”旁边敲敲打打。他把装甲车的发动机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最后在上面焊了块钢板,说:“这是防穿甲弹的,虽然薄,但能挡住步枪子弹。”他还画了张坦克设计图,上面标着“用煤矿的无缝钢管做炮管,用厚钢板做装甲”,看得李明远心痒:“这玩意儿咱真能造?”
“为什么不能?”乔治耸耸肩,“你们能用铁轨造步枪,就能用钢板造坦克——缺的只是设备和技术,而我就是来教你们的。”
最受欢迎的是戴维。他不教打枪,只在破庙里教数学、物理,战士们听得津津有味。“知道炮弹为什么能飞那么远吗?”他用树枝在地上画抛物线,“这是重力和初速度的合力,算准了,炮弹就能像长眼睛一样落在敌人头上。”有个放羊出身的战士,以前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跟着戴维学了半个月,居然能算出迫击炮的弹道,让李明远又惊又喜。
人才和设备一到位,云蒙山的变化日新月异。
兵工厂里,汉斯改造的机床开始加工炮管,第一门新造的75毫米山炮试射时,炮弹飞出三公里,精准地炸在靶山上,战士们欢呼着把汉斯抛起来。周先生摸着光滑的炮管,感慨道:“咱也有能打三公里的炮了!”
煤窑旁,汤姆设计的蒸馏装置冒出黑烟,第一批煤焦油流进陶罐时,黑亮亮的像墨汁。汤姆用手指蘸了点,在纸上画了个圈:“这是苯,能做硝化炸药,威力比黑火药强十倍。”没多久,根据地的手榴弹就换成了新炸药,炸得鬼子的碉堡碎石乱飞。
炮兵们在罗伯特的训练下,准头越来越高。有次日军来扫荡,三发炮弹就打掉了他们的指挥车,剩下的鬼子没了头,被游击队追得满山跑。罗伯特举着酒杯(里面装的是老乡酿的柿子酒)说:“再过半年,你们能打败任何一支日军炮兵部队!”
乔治则带着工匠们,开始造真正的坦克。他们把煤矿的厚钢板用蒸汽加热,锻成弧形装甲,用无缝钢管做炮管,甚至还在上面装了台缴获的日军电台。虽然这“云蒙一号”坦克跑得比牛车快不了多少,却让战士们看到了希望——赵大山摸着冰冷的装甲说:“将来咱也能开着坦克,把太原城的鬼子赶出去!”
戴维的学堂里,学生越来越多。不仅有战士,还有老乡的孩子,他们背着柴火来上课,在石板上练习写公式,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李明远路过时,总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心里像被炭火烤着,暖烘烘的。
这天,汉斯拿着张设计图找到李明远:“李司令,我想造一台冲压机,能批量生产步枪零件,速度比现在快五倍。但需要更多的钢材,还有……我想请总部派几个学机械的学生来,我教他们设计图纸。”
李明远立刻让人给总部发报,请求调派学生。没过多久,五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就来了,他们是延安抗大的学生,学过基础机械,一到兵工厂就跟着汉斯忙起来,图纸画得越来越像样。
汤姆则在筹划更大的煤化工基地。他想在煤窑附近修铁路,把煤炭直接运到蒸馏厂;还想造硫酸,用来生产更高级的炸药。“等打败了鬼子,”他对李明远说,“这里能建成中国最大的化工基地,不用再看外国人脸色。”
李明远知道,汤姆说的是对的。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国家要重建,工业、教育、科技哪样都离不了人才。现在种下的种子,将来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腊月里,美军的运输队又来了,这次送来的是五门反坦克炮和一批航空零件。约翰跟着车队一起来,看到云蒙山的变化,惊讶得合不拢嘴:“上帝!你们简直是在创造奇迹!汉斯他们说,这里的战士学东西比海绵吸水还快,他们都不想走了。”
李明远笑着请他参观新造的山炮:“留下也欢迎啊。等打完仗,咱办个工业学校,请他们当老师,教出更多中国的工程师。”
约翰当场拍板:“我回去就申请,再派十个专家来!机床、设备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你们的煤炭和青霉素不断供。”
送走约翰,李明远站在山头上,望着远处冒着黑烟的煤窑和兵工厂,心里格外踏实。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他的军帽上,很快化成水珠。他知道,现在的云蒙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藏在山洞里打游击的小根据地了——这里有能造枪炮的兵工厂,有能提炼炸药的煤化工,更有一群渴望知识、渴望强大的战士和百姓。
缺人才?那就请进来教,自己培养;缺设备?那就用煤炭、青霉素去换,用双手去造;缺大炮、坦克、飞机?那就从无到有,一点点摸索,总有一天能造出来。
风从煤窑的方向吹来,带着淡淡的煤烟味,那味道在李明远闻来,比任何香料都好闻——那是工业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是一个民族从战争废墟中站起来的味道。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身后,兵工厂的锤声、蒸馏厂的咕嘟声、学堂里的读书声,正交织成一曲属于云蒙山的交响乐,在寒风中奏响,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