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青铜柱正在融化,汞液顺着柱身流淌,将散落的甲骨残片一一吞噬。那些刻着九鼎祭祀秘仪的甲骨在汞液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渐渐化为黑色的粉末。墨鸦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墙壁上的《归藏易》水银卦正在剥落,卦象 “坤” 的位置被汞液覆盖,化为一个旋转的旋涡,里面浮现出巴清的脸 —— 她站在丹砂矿洞口,手里举着采矿锄,笑得眉眼弯弯。
“墨鸦,记住,鼎耳要和玺印合在一起。” 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豫鼎藏在石马门,那里有我外祖父的宝藏。”
“轰隆 ——” 整座怀清台突然向一侧倾倒,巨大的石块砸入汞液中,激起丈高的银浪。墨鸦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青铜炉上,炉内的灰烬扬了他满脸。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鼎耳上 —— 那半块殷商鼎耳此刻正悬浮在汞液中央,裂纹中渗出的红光与汞液的银光交织,形成一道诡异的光柱,直冲天穹。
李斯在三里外的山坡上目睹了这一幕。他穿着黑色锦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 “李” 字纹,身旁的侍卫举着障扇,挡住飘来的汞雾。怀清台如同被巨兽啃食的祭品,渐渐化为一堆冒着白烟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的甜腥味让侍卫纷纷捂住口鼻 —— 那是汞蒸气的味道,吸入过多会烂肺而死。
“废物!” 李斯狠狠踹向身边的校尉,靴底踏在他的背上,发出骨骼碎裂的声响,“连一片残简都没拿到!巴清的密文呢?鼎耳呢?”
校尉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嘴角溢着黑血:“相国,那台…… 那台塌的时候,有红光从废墟里冒出来,和您收藏的楚式降咒纹一模一样……”
李斯猛地抬头望去,废墟中央果然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暮色中格外刺眼。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伸手摸向怀中的楚国王玺残片 —— 那是当年从楚王墓里盗出来的,玺印边缘刻着与鼎耳相似的人牲纹路。三年前巴清觐见始皇时,曾瞥过这枚残片一眼,当时她的瞳孔骤缩,李斯就知道,这东西和九鼎有关。
“备车!去废墟!” 李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带上防毒面具,挖地三尺也要把鼎耳找出来!”
侍卫们抬来四辆墨家战车,车轮裹着厚厚的兽皮,防止陷入汞泥(摘要 4 伏笔)。李斯坐在车中,指尖摩挲着玺印残片,忽然想起巴清说过的话。那是在咸阳宫的宴会上,她蒙着眼布,却准确地指出他腰间的玉佩是赝品:“李相国,真正的楚龙佩,龙首衔的是天然丹砂珠,不是人工染色的。” 那时他就该杀了她,可她掌控着始皇陵需要的水银,动不得。
车帘被风掀起,李斯看见废墟上空的红光越来越盛,隐约形成玄鸟的形状 —— 那是巫咸国的图腾,巴清果然是巫咸后裔(摘要 1 伏笔)。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场看似成功的围剿,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四: 星图问鼎?残垣秘语】
汞雾渐渐散去时,已是月上中天。银色的月光洒在废墟上,未完全凝固的汞液在石缝中流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只虫在爬行。李斯的亲信带着桑皮纸面具,面具上涂着巴清特制的解毒药膏,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翻找。他们的铁铲碰在石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李斯的心上。
“相国,这里有东西!” 一名亲信突然惊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李斯快步走过去,靴底踩在半凝固的汞泥上,发出黏腻的声响。废墟中央的汞液池中,半块殷商鼎耳正悬浮在水面上,红光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银光。鼎耳下方的汞液正在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直径丈余的旋涡,漩涡中央的水面竟渐渐变得透明,仿佛一面嵌在地上的镜子,映出满天星斗。
就在此时,旋涡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轻响,银光猛地炸开!
李斯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再睁开时,他的呼吸瞬间停滞。废墟上空竟浮现出一幅巨大的星图,银白的光带纵横交错,勾勒出二十八宿的轮廓,角宿二的亮星如同锋利的剑,直指东南方向。星图的中央,赫然是九颗连成锁链的亮星,每颗星旁都刻着一个甲骨文: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 —— 正是九州的名称,与《鼎书》记载的九鼎对应方位分毫不差!
“九鼎…… 这是九鼎的星图!” 随行的方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桑皮纸面具滑落,露出满脸惊骇,“每颗星的亮度代表鼎的活性,豫鼎那颗最亮,说明它离此地最近!”
方士是李斯从楚地请来的,据说祖上是殷商的占星官。他颤抖着指向星图:“相国您看,豫鼎星旁有‘石马门’三字,那是楚地的古矿穴,当年景颂的丹砂矿就在那里!”
李斯的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芒,他伸手想要触摸星图,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星图仿佛是由光与汞雾凝成的幻影,明明近在咫尺,却根本无法触及。他忽然感到怀中的玺印残片在发烫,掏出来一看,残片上的楚式降咒纹正发出红光,与豫鼎星的闪烁频率完全一致 —— 原来豫鼎真的在楚国旧地,只要拿到它,就能借助殷商血祭之力掌控天下气运。
“备船!立刻去楚地!” 李斯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通知郎卫精锐,封锁石马门所有出口!”
星图在空中悬浮了约一刻钟,渐渐开始变淡。就在它即将消散的瞬间,九颗亮星突然同时亮起,射出九道银线汇聚在废墟中央的鼎耳上。鼎耳 “咔” 地一声裂开,露出内部藏着的一张丝帛,用丹砂染成深红色,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血画的卦象 —— 鼎足朝上,鼎身倾斜,正是《连山易》失传的 “鼎覆” 卦(第 3 章伏笔)。
李斯一把抢过丝帛,死死攥在手中。丝帛上的血还带着余温,像是刚画上去不久,他忽然意识到,巴清根本不是在销毁秘密,而是在借怀清台的毁灭,向天下宣告九鼎的踪迹。那些郎卫、那些机关,不过是她演给世人看的戏码。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名斥候飞奔而来,马缰绳上沾着血,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相国!不好了!” 斥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巴清的旧部赤霄军突然在巫峡起兵,他们的战旗上画着和星图一样的九鼎纹,领头的是巴清的师弟徐福!”
李斯猛地回头望向废墟,星图已彻底消散,只留下那半块鼎耳静静地躺在汞液池中。徐福…… 他怎么忘了巴清还有这个师弟,那个为始皇炼制长生药的方士,手里握着十万童男童女,现在又多了赤霄军,这天下要乱了。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指尖的丝帛变得滚烫。一滴汞液缓缓滴落在卦象上,血画的 “鼎覆” 卦突然渗出红光,在月光下显露出一行极小的甲骨文:“鼎聚骊山,秦亡鼎兴。”
李斯的脸色瞬间惨白。骊山是始皇陵的所在地,巴清承揽了陵中所有水银供应,原来她早就把九鼎的秘密和始皇陵绑在了一起。这场博弈,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废墟深处,汞液池突然剧烈翻涌,半块鼎耳沉入水底,与另一块鼎耳碎片合二为一。完整的鼎耳发出耀眼的红光,在水底形成一个巨大的卦象,映照着远处巫峡的方向 —— 那里,赤霄军的战旗正迎着月光升起,九鼎的争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