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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生死决战篇】李斯伏诛(1 / 2)

【一:鼎殿残烛照孤臣】

咸阳宫的铜漏在死寂中滴出三更冷响,霜气顺着金砖的缝隙往上冒,在宫道上凝结成薄薄一层冰壳。李斯踩着冰壳前行时,锦袍下摆还沾着骊山矿土的寒气 —— 那是今日午后他亲赴矿坑督查 “长生汞” 进度时蹭上的,此刻已冻成硬邦邦的泥块,随着步履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内侍的急报还在耳畔回响:“相国大人,九鼎殿异动!云梦泽献来的方鼎发热如炭,铭文渗水银哩!” 李斯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青铜刻刀,那是上周他借着 “验汞纯度” 为由,偷偷带入鼎殿的器物。殿中那尊殷商方鼎是巴清三个月前献的镇国重器,青铜壁薄如纸,却承托着楚地运来的丹砂矿脉核心,他花了三个深夜才在饕餮纹的隐蔽处刻完楚式降咒纹 —— 本想借这巫蛊之术暗害巴清,却没料到异变来得如此之快。

殿门被推开的刹那,混杂着朱砂与腐殖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李斯猛咳两声。八盏青铜枝形灯的火焰齐齐朝鼎身倾斜,焰尖扭曲成诡异的弧形,照亮方鼎上狰狞的饕餮纹。这鼎通高近丈,三蹄足微向外撇,正是楚地常见的越式鼎形制,腹身三道凸弦纹间,那些被工匠称为 “天然矿痕” 的纹路里,正缓缓流淌着银白液体,落地即凝成绿豆大小的汞珠,在金砖上滚出 “嗒嗒” 的细碎声响,所过之处竟留下浅灰色的蚀痕。

“相国大人深夜至此,是为了抠掉鼎上的咒纹,还是为了取回楚系的密信?”

阴影里突然传出的女声让李斯腰间的佩剑 “噌” 地弹出半寸。他定睛看去,只见巴清的贴身侍女青鸾正倚着殿柱,玄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身形,手中把玩着一枚巴掌大的铜符 —— 那是他安插在赤霄军中的眼线头目陈武的信物,符面 “斯” 字下方刻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蟠螭纹暗记。上周陈武还借着押运丹砂之机,传递来 “巴清私藏九鼎残片于云梦泽地宫” 的假情报,此刻这枚铜符却出现在敌人手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妖女放肆!” 李斯厉喝着抬手欲唤殿外侍卫,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 “嗬嗬” 的气音。他猛地低头,只见靴底不知何时积了一滩银汞,正顺着布料的纹路往上爬,脚踝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青鸾将铜符掷在地上,符面与地砖碰撞的瞬间迸出火星,鼎身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低鸣,那些银汞液体竟顺着弦纹爬成一行扭曲的楚文:“血债血偿,鼎魂索命”。

青鸾的身影在鼎光中渐渐虚化,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悬挂的墨家机关环 —— 那是用七节青铜链串联的圆环,转动时会发出蜂鸣般的细响。“李大人可知,这鼎里填了半斛巫峡的沉泥?” 她的声音混着鼎鸣愈发飘忽,“那些被你沉入江底的楚兵,骨头都泡酥在里面呢。”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鼎耳,只留下殿内盘旋的腥气。

李斯踉跄着后退,重重撞翻身后的案几。案上堆积的账册散落一地,最上面那本的封皮赫然盖着楚幽王后裔的蟠螭纹印 —— 这是他与楚系勾结的铁证,记录着他如何借职权将骊山汞矿的三成收益转入楚系私库,又如何伪造 “巴清通楚” 的假证。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冻得他打了个寒颤,恍惚间竟看见鼎身阴影里浮现出模糊的人影,甲胄上还滴着江水,正是三个月前巫峡截杀时被他下令沉江的楚兵。

殿外突然传来禁军的呼喝声,紧接着是兵器落地的闷响。李斯扑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月光下倒着十几具禁军尸体,每个人的七窍都插着细小的汞晶,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那些银汞液体正顺着门缝往里蔓延,在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流经之处,金砖表面的鎏金层像融化的黄油般剥落,露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二:怨灵蚀骨忆旧恶】

“李大人,这丹砂纯度不够啊,怕是炼不出长生药呢。”

熟悉的戏谑声从鼎后传来,李斯猛地转头,只见楚系贵族项燕的幼子项少羽正坐在鼎沿上,一身染血的铠甲还滴着水珠,腰间佩剑的剑格已经锈蚀,手里把玩着半块刻有 “少府监制” 的青铜箭镞 —— 那是李斯去年派刺客刺杀巴清时,留在现场的证物,后来他花了百金才买通廷尉销毁卷宗。

“是你…… 你不是死在巫峡了吗?” 李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按在剑柄上却不敢拔出。他清楚记得,去年深秋在巫峡险滩,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年持剑抵抗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被他亲手推入深达百丈的汞矿坑。那孩子的惨叫声在矿道里回荡了整整一夜,从尖利的怒骂渐渐变成微弱的抽搐,直到天明才彻底消失。

项少羽轻笑一声,嘴角溢出的汞液顺着下巴滴落,在鼎沿上凝成珠串。“相国大人亲手推我下去的,倒忘了?” 他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银汞珠子散落,落地时发出密集的脆响,又在李斯面前重新凝聚成一个老妪的模样 —— 那是巴清的奶娘吴妪,去年冬月因撞破他与方士合谋用汞毒陷害巴清,被他伪装成 “丹砂中毒” 灭口。下葬时吴妪的眼睛圆睁着,他还特意让人用针缝了眼皮。

“相国大人贵人多忘事。” 老妪的声音里带着铁锈般的沙哑,枯瘦的手指指向鼎身,指甲缝里还嵌着丹砂矿粉,“这鼎腹里埋着七十二个冤魂呢。有六国的工匠,被你逼着铸鼎时活活累死;有炼丹的方士,因炼不出长生药被你投入鼎中烹杀;还有那七个童男童女,被你用来喂蛊虫…… 你听,他们在喊你名字呢。”

李斯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可那些细碎的哭喊声却像针一样钻进脑海。他想起三年前为了垄断丹砂供应链,故意截断巴蜀商队的运输路线,让三百多名矿工被困在秦岭山道,最后饿死在雪地里。其中有个姓李的老矿工,死前还托人带信给咸阳的儿子,信里画着丹砂矿的位置 —— 那封信后来落在他手里,被他烧成了灰烬。

又想起两年前为了嫁祸巴清,他让人在咸阳城的药铺投放含汞毒的赝丹。西市卖面的张屠户,五岁的儿子吃了赝丹后全身溃烂而死,张屠户提着刀闯相府鸣冤,被他的侍卫乱棍打死,尸体扔进了渭水。还有上个月,为了逼迫徐福交出长生丹方,他把徐福的弟子韩终绑在鼎上,用烧红的烙铁烫出汞蒸气,看着那年轻人的皮肤一点点变成青紫色,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那些人的面容此刻都在鼎身的汞液里浮现:李矿工冻得发紫的脸,张屠户愤怒圆睁的眼睛,韩终溃烂的嘴唇…… 一个个伸出焦黑的手,朝着他的方向抓来。

鼎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三足在金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鼎耳处的裂纹越来越大,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落地后化作粘稠的血液,在地上蜿蜒成河。那些怨灵的身影从鼎中爬了出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七窍流着汞液,最前面的是个穿红衣的少女,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 —— 那是楚国王室的公主芈月,去年被他以 “通敌叛国” 的罪名处死。行刑前芈月对着咸阳宫的方向高喊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声音穿透刑场,震得他耳膜发疼。

“李斯,拿命来!” 少女的声音刺破殿宇,怨灵们齐齐朝他扑来。李斯拔出佩剑乱砍,剑锋穿过怨灵的身体却毫无阻碍,反而被那些银汞液体黏住,剑身瞬间布满青黑色的锈迹,“咔嚓” 一声断成两截。他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脚已经被汞液粘在地上,低头一看,那些液体里竟钻出无数细小的蛊虫,通体银白,正顺着裤脚往肉里钻。

“饶命…… 饶命啊!” 李斯跪倒在地,拼命用手拍打裤腿,却只摸到一手冰凉的汞液。那些蛊虫钻进皮肤的地方泛起红肿,紧接着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有无数针在同时扎他的骨头。

【三:鼎口噬心终局现】

“陛下救我!陛下!” 李斯嘶声哭喊着,朝着殿外爬去。指甲抠在金砖上,留下深深的血痕。他知道秦始皇此刻正在阿房宫的星象台观测紫微星,只要能冲出这九鼎殿,跑到阿房宫前叩首求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毕竟他辅佐始皇二十余年,从灭六国到定郡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那些怨灵却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团团围住。冰冷的汞液溅在他脸上,灼烧得皮肤滋滋作响,散发出焦糊的气味。他看见芈月的怨灵举起青铜剑,剑刃上凝结的汞珠滴落,在他手臂上烫出一个个水泡。项少羽的怨灵则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指甲掐进肉里,涌出的鲜血瞬间被汞液染成黑色。

突然,殿门被猛地撞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冕旒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李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喊:“陛下!是巴清搞的鬼!她用殷商巫术操控怨灵,想谋反篡位啊!老臣愿作证!”

可当那身影走近,李斯才发现不对 —— 那人穿着楚国王室的赤金冕服,冕旒用的是绿松石串珠,腰间玉玺上刻着 “楚幽王玺” 四个篆字,面容竟与早已死去的楚幽王一模一样。“李斯,你以为嬴政真的信你吗?” 楚幽王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他早就知道你与我们勾结,只是借着你的手制衡巴清罢了。如今你没用了,自然该给这些冤魂偿命。”

李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全身。他想起上个月始皇东巡前,曾单独召他入宫。当时始皇手指着案上的青铜鼎,盯着他的眼睛问:“李卿,你说九鼎里的怨灵,会不会记恨所有碰过它们的人?” 当时他只当是陛下的戏言,忙着表忠心,说 “臣愿为陛下镇住怨灵”,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催命的预告。

“不可能…… 陛下不会弃我……” 李斯喃喃自语,眼前突然闪过始皇赐他的黄金百镒、锦缎千匹,闪过当年二人在邯郸街头共商天下的场景,可这些温暖的回忆很快就被楚幽王冰冷的目光击碎。

楚幽王的身影化作汞液融入鼎中,鼎口突然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腥臭无比。雾气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头颅 —— 那是被他下令活埋的墨家巨子禽滑厘,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泥土,双眼圆睁,似乎还在怒视着他。去年墨家因反对修建阿房宫,被他罗织罪名围剿,禽滑厘带着弟子躲进机关城,最后还是被他用炸药炸开城门,活埋在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