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刷新。
小川传递出的碎片化信息,通过张野的中继,正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这里。
赵子轩则在一旁,将这些零散的情报与他调取出的青钢厂本地工业档案、陈旧的卫星图进行交叉比对,一幅关于矫正中心内部运作的恐怖图景正被缓缓拼凑出来。
“每天傍晚六点整,”赵子d轩指着一张时间表,“中心会通过公共广播系统播放长达一小时的‘心灵净化音乐’。”
“这不是净化,”林枫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音频波形图,“这是掩盖。你看这个频率,这个独特的频段……和当年‘耳语者’App用来传输加密摩斯电码的频段,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七!”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迅速调转方向,开始编写一段全新的程序。
那不是攻击代码,而是一段被精心伪装成系统线路故障的“噪音掩护程序”。
他联系了已经退休、但仍能接触到城市旧有公共设施网络的老孙,通过一条废弃的校园广播备用线路,成功将这段音频反向注入了青钢厂的公共网络。
从此,每晚十八点零五分,当那催眠般的音乐响起时,一段持续三十七秒的刺耳杂音会准时出现。
这个时长,刚好能覆盖地下审讯室里,电击设备预热启动到正式施加惩罚之间的那段前奏。
这是他们送给张野的“听觉掩护”,也是他们向黑暗投出的第一支标枪。
在矫正中心内部,张野利用夜间查房的机会,与小川有了一次短暂的接触。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经过小川床边时,将一支看似全新的牙膏塞进了他手里,并用口型说了两个字:“热敷。”
那不是普通的牙膏。
膏体里混合了一种特殊的可溶性墨水,用它写在普通纸上,字迹会迅速消失,变得无影无踪,只有在遇到特定温度的热源时,才会重新显影。
第二天,小川的“感恩日记”上交了。
他在日记里写道:“昨晚吃了热饭,很香,梦见了妈妈。”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中心无微不至关怀的感激。
然而,在那张纸的背面,一行用牙膏写下的隐形字迹,正安静地等待着被唤醒:“b2有禁闭室,老周婶被关了三天,因为她问了一句‘承诺的补助为什么没到账’。”
当晚,张野借口助听器没电,在宿舍卫生间里,将那张藏着信息的日记纸放在了热水管上。
一行行淡褐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他迅速将内容转录进一枚伪装成助听器电池的微型存储卡里,完成了情报的传递。
赵子轩的电脑上弹出了一个加密数据包的接收提示。
解压后,一段由张野手绘的流程图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中心所有“学员”每日领取的日志本,全部来自城郊的一家小型印刷厂,由一辆牌照固定的厢式货车每日清晨准时运输。
赵子轩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立刻拨通了老孙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老孙,我们需要一辆巡逻车,车牌号要和这辆运输车尽可能相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老孙沙哑的声音传来,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车库里那辆报废的,我给你修好了。明早六点,它会因为‘导航失误’,恰好‘误入’那家印刷厂的后门。”
话音刚落,赵子轩挂断电话,快步走向锅炉房外的车库。
他按下了老孙递来的那把有些磨损的钥匙。
黑暗中,一辆经过改装、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旧式巡逻车的车灯骤然亮起,光柱刺破了沉沉的夜幕。
车灯的光晕里,副驾驶的座位上,静静地放着一副张野留下的旧耳机。
赵子轩伸手拿起,习惯性地点开播放键,里面还存着那家伙离开前录下的最后一段音频——那是他第一次住进大学寝室时,用夸张的动漫梗偷偷吐槽宿管阿姨的录音,年轻的声线里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傻气。
光束之外,黎明前的天际线泛起一丝微弱的青白色。
新的一天,即将在肃杀和冰冷中到来。
青钢厂矫正中心那栋灰色的主楼里,办公室的灯光彻夜未熄,郑主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手中最新汇总上来的几份报告,脸色阴沉得如同窗外的天色。
一种无法言明的烦躁感正在他心中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