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年中国说》。
就在朗诵声响起的瞬间,监控室外走廊里的声控感应灯,突然开始以一种固定的、诡异的频率闪烁起来,一长,两短,一长,两短……这绝非巧合。
老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拔掉了读碟机的电源。
朗诵声和灯光闪烁同时戛然而生。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移动硬盘,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怪物。
几分钟后,他抄起硬盘,快步走到大楼尽头的锅炉房,撬开一处废弃通风管道的铁栅栏,将硬盘狠狠地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这次可不是我删的,是它自己冒出来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雯在图书馆幽暗的角落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将刚刚打印、装订成册的论文,轻轻放在“心理学”书架最不起眼的最底层,夹在几本蒙尘的旧书之间。
论文的封面用最朴素的宋体字写着——《论沙雕作为抵抗修辞:一种后现代语境下的集体无意识反抗》。
第二天清晨,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来到那个书架前,发现那本薄薄的册子已经被取出来过。
书页边缘带着明显的、被多人反复翻阅过的卷曲痕迹。
她颤抖着手翻开,发现其中一页,有一句话被荧光笔重重地划了出来:“当笑声成为唯一被允许的自由语法时,它便拥有了武器的属性。”
而在扉页上,不知是谁用一种截然不同的、遒劲有力的笔迹,留下了一行字:“你写的不是论文,是入伙申请。”
学生纪律督导办公室里,小陆最后一次翻开那本厚厚的“异常行为记录表”。
本子里密密麻麻,全是关于404寝室那四个人的“劣迹”:深夜喧哗、集体梦游、在公共区域涂鸦意义不明的符号……他曾是那个最忠实的记录者,冰冷的文字是他唯一的职责。
他的手指忽然停在了某一页。
那是在一次全校性的集体活动后,他因为某个笑话,跟着人群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而就在那一页的页边空白处,他发现了一行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笔迹,那是他在大笑之后,无意识间写下的:“原来犯错,也能这么快乐。”
小陆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站起身,端来一盆清水,将整本笔记,他过去所有工作的结晶,缓缓地、一页一页地浸入了水中。
蓝黑色的墨迹在水中晕开,如同积攒了许久的泪痕,将那些规整的条条框框彻底模糊、消融。
三天后,他在食堂门口拦住了正要去打饭的林枫。
人群嘈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张纸条塞进林枫手里,然后转身挤进了人流。
林枫展开纸条,那纸张湿透后又被晒干,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下次集会,算我一个。”
而此刻的404寝室里,喧嚣与骚动正在另一个维度上演。
陈默正在检修一台不知从哪个电子垃圾堆里淘来的旧军用平板,那平板却毫无征兆地自动开机了。
屏幕没有显示常规的开机动画,而是在一阵乱码闪烁后,跳出了一行绿色的字符:
“检测到群体性高频共鸣,启动‘应急广播协议’。”
话音未落,陈默的手机、张野的p3、甚至赵子轩那个老掉牙的收音机,所有能接收信号的设备都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紧接着,从北方的冰城到南方的海岛,全国十七所重点高校的校园广播备用应急频道,在同一秒被激活,同时向外发出了一段持续三秒、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摩斯信号。
“· · · - -”
“我们”。
在城市另一端的一所盲童学校里,负责设备维护的老师正准备关闭打印机,那台老旧的盲文打印机却突然自己运作起来,压针疯狂地在纸上敲击着。
老师惊愕地看着它吐出一张新的盲文纸,上面没有复杂的课文,只有一句简短的话。
他用手指触摸着那些凸起的点,一遍又一遍,最终抱着那台冰冷的机器,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纸上的盲文写着:“你们的声音,我们,一直,记得。”
第一缕真正的晨光终于穿透了云层和窗户上的污渍,斜斜地照进了404寝室。
阳光像一束精准的追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个电饭锅上。
锅底那圈由水渍凝结成的白色晶体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微微反射出七彩的光晕,像一片尚未熄灭的、来自遥远星河的余烬。
林枫死死地盯着那里,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在那圈神秘的结晶背后,看到了一个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恢弘的世界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