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合同...\"阿杰把纸页摊在桌上，最上面一张的乙方签名是\"王雨薇\"——小薇的本名，\"他们用房租补贴和直播分成拴着她，合同里写着'单方面解约需赔偿三百万违约金'。\"他的手指在\"三百万\"三个字上发抖，\"我昨天翻出这些，突然想起我妈住院时，我也是这么给她编'坚强抗癌'的故事...可我妈真的疼啊。\"
凌晨两点的图书馆像座沉默的城堡，只有角落的台灯亮着，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
小薇缩在藤编椅里，膝盖抵着胸口，整个人瘦得像片被风卷起来的枯叶。
她的指甲盖泛着青白，边缘全是撕咬过的锯齿状——和直播里那双手背插着输液管、指尖涂着淡粉甲油的\"病人\"判若两人。
\"他们说我爸车祸去世、妹妹尿毒症，可我爸在海南钓鱼！\"她突然笑出声，又慌忙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破碎的哽咽，\"我妹在职高考会计证，上回视频还说...说要给我织围巾。\"她抬起头，眼尾的泪把睫毛粘成一撮，\"可我不演，他们就停掉我的房租补贴...我一个专科生，哪来的选择？\"
林枫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纸页边角被他翻得卷了边，是《网络账号归属权与内容授权法律解读》，重点条款用荧光笔标得发亮：\"你不是没选择，\"他的声音轻，却像块压舱石，\"你是不知道自己本来就有权说'不'。\"
小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文件，像在碰什么烫的东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发顶，把那缕挑染的蓝色照得发灰——那是直播里\"化疗掉发后戴的假发片\"。
当晚十一点，赵子轩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他摸出来，就见小薇的粉丝群弹出条语音，时长1分23秒。
播放键按下的瞬间，是清晰的抽气声，接着是小薇的声音，比直播里哑了些，带着没来得及压下的颤：\"我不是病人，我是演员。\"
下一秒，群提示\"该账号已被封禁\"。
赵子轩猛地坐起来，床板\"吱呀\"响了声。
陈默的电脑屏幕亮着蓝光，他正盯着自己写的爬虫程序，一行行代码瀑布似的往下滚：\"已完整录下封禁过程，自动生成的'内容下架溯源报告'...发到你邮箱了。\"
赵子轩打开邮箱，pdF里详细记录着：23:07:15 小薇发布语音；23:07:18 平台审核系统标记\"不实信息\"；23:07:20 执行账号封禁。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把报告和阿杰的录音剪成短片，最后画面定格在小薇直播时的截图——她举着\"今天不演了，聊点真的\"的手写板，背景里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窗台上两盆开得正好的太阳花。
\"发送。\"他按下回车。
四台电脑同时发出\"叮\"的提示音。
赵子轩的屏幕跳出红框：\"您的视频已触发平台敏感词过滤机制。\"张野凑过来看，发现每个人的提示都一样，连红框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陈默敲了敲键盘，突然笑了：\"他们连封的借口都懒得换。\"
林枫望着屏幕上的红框，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在他眼镜片上投下一片银斑。
他伸手关掉台灯，黑暗里，四台电脑的屏幕光像四颗发着冷光的星。
赵子轩摸出笔记本，在\"被删除的，才更需要被记住\"
他合上笔记本时，屏幕的冷光映出页脚刚画的二维码，像片等待发芽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