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一月余之前,落山村周遭尚是青碧如海的梯田,此刻已然低垂着沉甸甸的金黄稻穗,仿若大地披上了厚重的锦袍。
顾阳山立于田埂,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弯如弓的苍老身影。心头微动,便褪去鞋袜,赤脚踏入尚存泥水的田中。
温热的泥浆立时裹缠上来,黏腻之感自脚心蔓延。
顾阳山学着爷爷的模样,深深弯下腰身,拢住一束稻杆,挥镰割下。
远处的蝉噪声,被山风裹挟着扑面,竟也沾染了几分田土的粘稠气息。
当日影西斜,渐染橙红。
忽见李因彩手持一精巧草笼,自田埂雀跃奔来!
“小山!小山快瞧!”她眉眼飞扬,献宝似地将笼子举到顾阳山眼前,“我娘新编的笼子,你猜里面是甚宝贝~”
顾阳山依言望去,只见笼中囚着一只振翅嘶鸣的蝉儿,正徒劳地撞击着草茎壁垒。
这时一旁劳作的爷爷瞥见,朗声笑道:“山儿,去寻些灯芯草来,爷爷也与你编一个耍子!”
当田间事毕。
一老两少围坐田埂。爷爷取过顾阳山寻来的灯芯草,手指翻飞如梭,细细教导二人编织草笼的关窍。
顾阳山凝神细看,只觉那寻常野草在爷爷手中,竟似有了灵性,不多时便化作精巧的囚笼。
“成了!”爷爷将编好的笼子递过,“拿去耍吧,莫叫那知了笑话你手笨!”
顾阳山与李因彩相视一笑,人手一笼,如获至宝,立时化身“捕蝉大将”,在田边林下展开“围剿”。
顾阳山身手矫健,眼疾手快,李因彩则机灵指路,两人配合无间。
待到日暮归家时,两个草笼早已“蝉满为患”,吱吱喳喳,好不热闹。
归至小院。
顾阳山将草笼高悬于虬枝枣树之上,便转身入屋。
不多时,便端着一碗热饭出来,坐于老藤椅上囫囵吃罢。
月光如水,倾泻庭院。
顾阳山行至枣树下,将碗底残余的几粒莹白米饭,小心喂入笼中缝隙。
口中喃喃暗忖:“尔等既入我彀中,便管个饱腹,莫道我顾阳山小气!”
夜阑人静,顾阳山盘坐榻上,双目微阖,口含清冽山泉。
随着一呼一吸,悠长绵密,口中泉水混着津液,徐徐咽下。
窗外月华如练,遍洒清辉,正是“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之景。
老枣树下,笼中蝉儿似也得了月华滋养,纷纷拨开米粒,贪婪吮吸着灯芯草内残存的甘甜汁液。
......
光阴似静水深流,不起微澜——修行之路,本无岁月可计。
年关将近,落山村渐次喧腾。
顾阳山盘坐山腰泉水之畔的茅庐内,心中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根骨......”
暗叹,本以为仗着这口灵泉,一年内必能引气入体,叩开仙门。
岂料勤修半载有余,体内那几缕游丝般的真元,距那炼气一层的门槛,竟还隔着三重山!
如今掐指算来,怕是还需再熬上一年苦功,方能窥见门径。
所幸,这半载苦修并非全无裨益。
顾阳山低头看看自己已然拔高的身量,筋骨结实,气力渐长,望去竟似邻家十二三岁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