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日子,就像那永不停歇的浪头,一浪接着一浪,单调中藏着凶险,重复里考验着耐性。程立秋的渔船,成了检验程家老大和老三最真实的试金石。
几天近海作业后,程立秋决定再次驶向外海渔场。天气晴好,海面像一块巨大的、微微起伏的蓝绸子,阳光洒下来,碎金万点。但这平静只是表象,老海狗马老四抽着旱烟,眯眼望着天际线那几丝若有若无的卷云,对程立秋低声道:“秋子,瞅那云脚,怕是要起风,咱得抓紧。”
程立秋点点头,下令加速。渔船突突地破开海面,船头犁开雪白的浪花。程立夏和程立冬依旧是跟着小山东和大壮打下手。经过几天的“特殊关照”,程立夏明显蔫了不少,那股想要窥探核心技术的劲头被繁琐枯燥的分拣工作和二哥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磨掉了一大半,只剩下疲惫和隐隐的不甘。而程立冬,则像一块海绵,沉默地吸收着海上的一切。他依旧惜力如金,但动作明显熟练了许多,拉网时懂得用腰腹发力,下钩时也开始留意水流的走向。
到达预定海域,开始下拖网。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全船人协同配合。巨大的网具被起重机缓缓放入海中,像一只张开巨口的怪兽,准备吞噬海底的鱼群。
“快!拉紧缆绳!”
“注意网口!别缠住了!”
“稳住了!慢点放!”
号子声、机器的轰鸣声、海浪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力量与节奏的海洋劳作交响曲。程立冬咬紧牙关,古铜色的臂膀肌肉虬结,青筋暴起,跟着号子拼命用力,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涩得生疼,他也只是飞快地用肩膀蹭一下,目光始终紧盯着一寸寸沉入海中的巨网。
程立夏也被安排在了拉缆绳的队伍里,位置不算最吃力,但他依旧想方设法偷懒,手臂看似绷直,实则暗暗卸力,身体的重心巧妙地倚靠着旁边的船员,脚下随着船的晃动而滑动,减少自身的消耗。他眼神飘忽,不时瞟向驾驶室里的程立秋,又或者望向远方,心思显然没完全放在这要命的力气活上。
马老四像一尊铁塔般立在船尾,目光如炬,扫视着整个作业流程。他看到程立冬的卖力,微微颔首;看到程立夏的滑头,鼻子里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当场点破,只是暗暗记下。
网下好了,渔船开始拖着巨网在海里航行。这段时间是相对轻松的,船员们可以稍事休息,喝口水,抽根烟。程立冬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靠着船舷,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程立夏则赶紧凑到阴凉处,捶打着胳膊,嘴里嘟囔着:“这鬼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程立秋从驾驶室出来,手里拿着水壶,先给马老四倒了一碗水,然后走到程立冬面前,把水壶递给他:“喝点水。”
程立冬受宠若惊地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清水顺着嘴角流下,混着汗水,滴在甲板上。
“谢……谢谢二哥。”
“嗯,缓口气,待会起网更费劲。”程立秋语气平静。
他又走到程立夏旁边,程立夏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程立秋却没给他水,只是淡淡地问:“大哥,咋样?还吃得消吗?”
程立夏挤出一丝笑:“还……还行,就是这胳膊有点酸。”
“海上吃饭,靠的就是力气和耐性。”程立秋目光扫过他刚才偷懒时倚靠的位置,语气依旧平淡,“习惯就好了。”
说完,他转身走开,去检查网具的连接处。程立夏看着他背影,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那股邪火又往上冒,却只能硬生生压下去。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马老四看了看时间,又观察了一下海流,对程立秋说:“秋子,差不多了,起网!”
真正的考验来了。起网比下网更耗体力,因为网里已经装满了鱼获,沉重无比。卷扬机开始轰鸣,粗大的缆绳一点点收紧,将沉甸甸的渔网从深海拖拽上来。
“加把劲!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