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南(2 / 2)

他召集心腹,秘密拟定了一道政令:以“简化流程、防止贪腐”为名,成立一个由国王直接掌控的“海关总署”,绕过目前由帝国背景官员把持的市舶司,直接征收关税,然后再“按比例”上缴帝国。

他认为此举既能增加王室的收入和控制力,又未 违反上缴三成关税的承诺,帝国或许会默许。

政令在一个清晨颁布,贴满了毗阇耶城的城墙。

政令颁布的当天,一切如常。占提婆甚至有些窃喜,以为帝国并未察觉或并不在意。

然而,从第二天开始,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

首先,从北部安南方向运来的粮船,突然“因河道疏浚”而延迟,数日后才零星到达,且数量锐减。

紧接着,王都市场的粮价开始无声而坚定地上涨。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市民中蔓延。人们开始抢购、囤积粮食。

不到十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粮荒”席卷了毗阇耶城!粮店关门,市井萧条,百姓围堵官府,怨声载道,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骚乱。

占提婆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开仓放粮,稳定民心。然而,掌管粮仓的官员却哭丧着脸报告:几个主要官仓的存粮,竟也“因先前赈济灾民、供应驻军”而所剩无几!

“怎么可能?!”占提婆怒吼,“去年乃是丰年!官仓应充盈才对!”

就在这时,众多重臣们,如同约好了一般,集体入宫求见。他们不再是平日那副恭顺模样,而是一个个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为民请命”的悲愤。

“陛下!”为首一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如今都城粮荒,民心惶惶,皆因新政所致啊!帝国商贾闻听陛下欲更改关税征收之法,心生疑虑,不敢再来贸易,北方的粮船故而迟疑不至!长此以往,非但饥荒难解,恐生大变!臣等恳请陛下,恳请陛下以社稷百姓为重,速速收回成命,并上书帝国皇帝,陈明情由,请求请求帝国加大粮米输入,以解燃眉之急!”

其他大臣也纷纷跪倒附和,言辞激烈,仿佛占提婆的新政是什么祸国殃民的暴政。

占提婆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瞬间全明白了!

什么河道疏浚!什么商人疑虑!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那次微不足道反抗的经济绞杀!粮道早就被雷莫控制了!这些重臣,早就被帝国收买了!他们此刻不是在劝谏,而是在逼宫!

还没等占提婆从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更致命的奏疏如同雪片般呈递上来。

不止是朝中重臣,许多地方官员、甚至是一些颇有声望的耆老,都开始上书。内容惊人地一致:痛陈占城国小民贫,独自难以立国,屡遭内乱外患,幸赖天朝皇帝陛下仁德,屡施援手。如今为永绝后患,造福百姓,恳请国王陛下顺应民意,率土内附,请置郡县,使占城百姓永为天朝子民,享太平之福!

“民意”?这哪里是民意!这分明是帝国操纵下的“官意”和精心引导的“舆论”!

占提婆浑身冰冷地坐在王座上,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可悲的处境。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帝国皇帝王十三掌心的一只牵线木偶。所谓的王位,所谓的册封,不过是一个华丽的囚笼,一个让帝国无需直接面对占领初期反抗、却能名正言顺吸干占城血液的完美幌子!

他任何试图挣脱控制的举动,都会立刻招致帝国无声却致命的打击。帝国甚至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只需轻轻掐断经济命脉,再让那些被收买的官僚唱一出双簧,就能让他众叛亲离,陷入绝境。

反抗?他拿什么反抗?军队早已被渗透瓦解,民心被帝国用粮食和谎言轻易操控,就连身边的臣子,也早已是帝国的耳目和打手。

无尽的绝望和屈辱淹没了占提婆。他曾经以为自己赢得了王位,此刻才明白,他输掉的是整个国家的独立和未来。

沉默良久,他惨笑一声,声音沙哑而疲惫:“拟旨”

他亲自起草了一份给帝国皇帝王十三的奏表。表中,他痛陈自己“年少无知,德薄能鲜”,致使“国家多难,民生维艰”,深感愧对先王与百姓。如今“天朝教化,深入人心,臣民咸怀内附之愿”,他不敢“逆天违众”,恳请皇帝陛下“悯其诚款,允其所请”,将占城故地“内属天朝,置官设治”,他自己则“愿削去王号,入京侍奉”。

写罢,他扔下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这份奏表,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投降书。他用最后一点尊严,为自己和国家,选择了一种相对体面的终结方式。

奏表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北京。

王十三接到奏表,并无意外。他甚至对占提婆的“识时务”表示了一丝“赞赏”。他下旨“慰勉”占提婆,并“顺应占城军民所请”,批准内附。

很快,帝国的官员和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入占城,正式接收所有行政权力、军队和府库。占城国号被废除,改为帝国占城直隶州,直接隶属于安南布政使司。

占提婆被“礼送”至北京,授予一个虚衔爵位,软禁于富丽的宅院中,了却残生。

而帝国,兵不血刃,甚至未曾公开撕破脸皮,便通过一系列精妙绝伦的政治权谋和经济手段,将占城彻底消化,纳入了版图。王十三的南海战略,再次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成功。

帝国在南方势如破竹的扩张,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整个中南半岛上空。当安南被改为布政使司、占城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被彻底消化吸收的消息传至真腊国都时,真腊王室和贵族们的惊恐达到了顶点。

金殿之内,真腊国王波涅摩罗阇与心腹重臣们紧急商议。

“陛下,明帝国皇帝王十三,其志非小!安南、占城相继倾覆,其兵锋之盛,谋略之深,前所未见!我国危矣!”一位老臣颤声道。

“听闻那王十三,有鬼神莫测之能,麾下猛将如云,更有驱使毒蜂的邪术!占提婆那般隐忍,最终也难逃其掌心,”另一位武将面露惧色。

真腊王虽心中同样震动,但尚能保持镇定。他深知真腊国力远不如鼎盛时期的吴哥王朝,与如今如日中天的帝国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坐以待毙,亦非良策。

“诸位爱卿,恐慌无益。”真腊王沉声道,“帝国虽强,然其连番用兵,消化安南、占城亦需时日。朕观王十三,乃雄主,亦乃精于算计之人。其所行之事,必权衡利弊。我真腊当下之策,绝非示强对抗,而当避其锋芒,固己根基,借势制衡。”

一套以极致谦卑为外壳、以生存为内核的应对策略,在真腊高层的密议中逐渐成型。

数日后,一支规模空前庞大、装载着无数奇珍异宝的使团,从真腊国都出发,北上前往帝国京城。使团的正使,是真腊王的亲弟弟,一位以儒雅谦和着称的王叔——索里约波亲王。

使团携带的贡礼,远超历代朝贡的规格:

国之重器:从古老的吴哥窟请出的、被视为镇国之宝的纯金毗湿奴神像。

自然奇观:驯化良好的白象十头,象征着吉祥与臣服。

土地象征:精心绘制的真腊全境疆域图,山川河流、城郭村镇,标注得细致入微。

地方特产:堆积如名的极品沉香、檀香、胡椒、豆蔻等香料,以及犀角、象牙、珍禽羽毛。

除此之外,索里约波亲王还携带了一份真腊王亲笔书写、言辞极其谦卑恭顺的国书。

抵达北京后,索里约波亲王在觐见王十三时,表现得无比虔诚与卑微。他跪伏于地,代表真腊王及全国百姓,表达对天朝皇帝无上的敬仰与归顺。

“下国小邦真腊,僻处南海之西,地瘠民贫,仰慕天朝风华久矣。今陛下神武,统御万邦,真腊上下,无不感佩涕零!”亲王的声音充满感情,“吾王深知,唯有紧附天朝羽翼,方能保境安民。故特命外臣,献上国中至宝舆图,以示真腊赤诚之心!真腊之地,虽广阔却贫薄,百姓寡弱,愿永世为天朝藩篱,替陛下守好这南海西境门户,绝无半分非分之想!”

在随后的汇报中,他更是刻意强调真腊的“虚弱”与“无害”:

“不敢隐瞒陛下,真腊近年连遭水旱之灾,农田歉收,百姓困苦。国内军备,仅够弹压山匪流寇,实无力外顾唉,比起天朝上国,真腊不过一乡野之地,能得陛下垂怜,已是万幸。”

这番表演,可谓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金銮殿上,王十三高踞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索里约波亲王的陈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贡礼和那幅详尽得过分的疆域图。

朝堂之上,一些大臣闻言,不禁面露轻视之色,觉得真腊果然是小国寡民,胆小怯懦,只知一味讨好。

然而,王十三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清明。

“真腊弱吗?”他心中冷笑。他通过锦衣卫的情报网络,对真腊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真腊确实不如鼎盛期,但绝非如其自称的那般不堪一击。其国内政局相对稳定,吴哥窟虽不再是政治中心,但仍是重要的精神和文化象征,凝聚力不容小觑。其军队或许不如帝国精锐,但在丛林山地作战经验丰富。

献上疆域图?这看似臣服的极致表现,在王十三看来,却可能包藏祸心——一是示弱以懈我志,二是若帝国真信其弱而大意,将来一旦有变,这幅详尽的地图反而可能成为真腊人自己手里的利器!

“极致恭顺,解绑威胁标签。”王十三几乎瞬间就看穿了真腊的策略核心。他们想用谦卑和自污,来换取生存空间和时间。

“很好。”王十三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真腊王忠心可嘉,朕心甚慰。贡礼,朕收下了。尔国既然愿永守藩篱,朕便准其所请。望尔国谨守臣节,勤修贡职,勿负朕望。”

他接受了贡礼,给予了口头上的安抚和认可,但却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关于安全保障或边界确认的承诺。

索里约波亲王心中稍安,连忙叩谢天恩,但内心深处,却因皇帝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而感到一丝不安。

索里约波亲王带着帝国的“嘉许”返回真腊,复命之后,真腊朝廷的气氛并未真正轻松。国王波涅摩罗阇与核心重臣们深知,帝国的暂时沉默绝非信任,而是更大的风暴来临前的间歇。王十三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如同芒刺在背。

“陛下的谦恭之策,已暂缓帝国兵锋。然,猛虎卧于榻侧,岂能安眠?”一位掌管军事的大臣肃然道,“我等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日,暗筑壁垒,扎紧我‘防御篱笆’!”

一项极其隐秘且高效的“固防计划”在真腊高层悄然启动。所有行动都严格保密,对外则依旧维持着那副“贫弱恭顺”的假象。

东部边境,与帝国新设的占城直隶州接壤地带,成为了首要布防重点。

在“防御山匪、疏通河道”的公开名义下,大量民夫被征调。他们并非兴建宫殿园林,而是在险要的山隘、渡口处,抢修起一座座坚固的夯土堡垒和木石结构的望楼。这些堡垒并不追求高大雄伟,而是注重隐蔽性和实用性,与地形紧密结合,控制着关键通道。

与此同时,在蜿蜒流经边境的湄公河及其支流上,一座座依托河岸、隐藏在茂密水草丛中的水寨被建立起来。水寨中驻扎着真腊最精锐的内河舟师部队,他们的战船体型不大,但灵活迅捷,熟悉水性,装备着强弓毒矢,专司巡逻河面、拦截未经许可的船只、防止帝国小股部队渗透。

驻守这些堡垒和水寨的部队,都是从各地抽调的、对王室忠诚度最高的精锐。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平时严密监视,一旦发现帝国军队有任何异动,无需请示,即刻燃放烽烟,并依据预案进行层层阻击,为后方争取时间。

真腊王深知,一旦战争爆发,边境防线可能被突破,帝国的目标必然是直指腹地,尤其是王都和经济中心。因此,另一项至关重要的行动同步展开——战略物资西迁。

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真腊国内各大官仓的粮食,被陆续、分批地装船上车,沿着湄公河及其支流,或者通过隐秘的林间小道,向着西部腹地转移。新的、更加隐蔽的粮仓在密林深处和山洞中被开辟出来。

同样被转移的,还有铁器、铜料、硝石等战略物资。甚至一些重要的工匠及其家眷,也被“建议”迁往西部。

此举的目的非常明确:即使东部国土暂时失守,真腊王室和军队也能退守西部腹地,依靠预先囤积的物资和复杂地形,进行长期周旋,避免像安南、占城那样被帝国一击致命,迅速瓦解。

在经济层面,真腊也悄然收紧了与帝国的贸易往来,试图给帝国可能的征服增加成本。

表面上,真腊对帝国的朝贡依旧丰厚准时,市舶司也对帝国商人开放。但暗地里,真腊官府加强了对贸易的管控:

出口限制:香料、珍贵木材、象牙、犀角等奢侈品和非战略物资,依旧鼓励出口,甚至主动推销,以满足帝国上层社会的需求,维持“恭顺”表象。

严格禁运:但对于优质硬木、硫磺、硝石、生铁、大型牲畜等可能增强帝国军事能力的物资,则严格禁止对帝国出口。任何试图走私这些物资的商人,都将面临极其严厉的惩罚。

活动限制:帝国商人在真腊境内的活动范围受到无形限制。他们通常被引导至几个固定的、远离军事要地和腹心区域的港口和市场进行交易。若想深入内陆,则会受到各种“友好”的劝阻或“意外”的耽搁,使得帝国难以通过商业渠道摸清真腊国内的虚实、资源分布和交通状况。

这些行动在真腊国内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其组织之严密、执行之高效,远超外界对这个“贫弱”小国的想象。真腊上下仿佛形成了一种共识:以谦卑求生,以暗备求存。

帝国的锦衣卫和密探虽然活跃,但真腊的反间谍工作也异常出色。重要工程的建造都在偏远地区,参与民夫多来自当地并受到严密监控;物资转移多在夜间或通过隐蔽路线进行;贸易管控则由心腹官员严格执行,外人难窥其奥。

王十三在北京,不断接到来自真腊的情报。内容多是“真腊确似贫弱”、“民夫在修水利”、“商旅通行受限”等碎片信息。

他虽然始终保持着怀疑,但真腊那极致恭顺的外交姿态和看似无害的国内活动,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帝国朝野的多数人,使得短期内大规模兴兵讨伐“一个如此听话的藩属”缺乏足够的理由和朝堂支持。

真腊王波涅摩罗阇深知,单凭一己之力,无论如何暗中准备,也难以长久抗衡庞大的帝国。他必须将目光投向周边,寻找潜在的盟友,编织一张无形的战略防御网。

他的第一个目标,锁定了北方的南掌。南掌同样是一个内陆山国,与帝国云南接壤,对帝国近年来的强势扩张心存忌惮。

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真腊王的秘密特使,穿越密林险隘,悄然抵达了南掌王都琅勃拉邦。会面在极其隐秘的条件下进行。

真腊特使开门见山,陈述利害:“尊贵的南掌王陛下,大中华帝国鲸吞安南、蚕食占城,其势难挡。今日是我真腊,明日恐便是贵国。帝国贪欲,岂有止境?我真腊愿与贵国缔结秘密盟约,不求攻,只为守:若帝国攻真腊,请南掌出兵袭扰其云南边境,牵制其军力与补给;若帝国攻南掌,我真腊必倾力切断帝国经安南、占城通往贵国的粮道与援兵之路! 如此,两国互为犄角,或可让帝国投鼠忌器,不敢轻动!”

南掌王沉思良久。他同样担忧帝国的威胁,但又惧怕与帝国公开为敌。真腊提出的这种“有限度的、秘密的、纯防御性的”相互策应协议,打动了他。这既不至于立刻触怒帝国,又在关键时刻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最终,一份没有文字记录、仅凭君王信用和共同利益维系的口头秘密盟约,在暗夜中达成。它为真腊的北部防线,增加了一道虽不稳固但意义重大的保险。

与此同时,在帝国西南边陲,与缅甸宣慰司接壤的边境地带,真腊的另一项秘密行动也在展开。

真腊的商人带着大量的胡椒、豆蔻、漆器、金沙,深入这些山高皇帝远、帝国控制相对薄弱的部落地区。他们交易的目标并非普通货物,而是部落势力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精良的刀剑铠甲。

交易通常在密林深处或夜间进行,隐秘而高效。

“尊敬的酋长,更多的香料意味着更多的财富和奴隶。”真腊商人拍打着带来的火铳,“而这些则能确保您能永远守住您的财富和土地,甚至获得更多。”他们刻意暗示,这些武器不仅可以用来对付世仇部落,将来或许也能用于“自卫”,对抗任何来自北方的压力。

真腊的目的并非直接武装这些部落去攻击帝国,那样无异于玩火自焚。而是悄悄播撒火种,增强这些边境势力的军事能力,使其变得更加桀骜不驯,更难被帝国轻易驯服。这些动荡的边境,将如同帝国身边一根难以拔除的刺,分散帝国的注意力,消耗帝国的精力,从而间接减轻真腊的压力。

最精妙也最大胆的一步棋,则是在情报层面。

真腊秘密情报机构精心策划了一项行动:向帝国派驻在安南、占城的高级官员的府邸,通过各种难以追查的渠道,“无意中”泄露一些关于“真腊与暹罗秘密往来”的“蛛丝马迹”。

这些信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有的是“截获”的“暹罗使者与真腊重臣在边境密会”的模糊报告。

有的是“真腊境内发现大量暹罗制式武器”的流言。

有的可能是“暹罗承诺,若帝国攻真腊,暹罗必不会坐视”的“狂言”。

这些信息被巧妙地、碎片化地传递出去,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在帝国高层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让帝国怀疑真腊与暹罗已经暗中勾结,甚至可能达成了某种针对帝国的秘密协议!

真腊深知,暹罗是中南半岛另一个区域性强国,与帝国并无直接接壤,且历史上与缅甸等地常有冲突,本身就对帝国的扩张心存警惕。帝国一旦开始怀疑暹罗,其战略注意力必然会被分散。帝国可能会:

加强对暹罗的情报搜集和军事防备。

在考虑对真腊动手时,不得不顾虑暹罗的反应。

甚至可能优先考虑敲打或削弱暹罗,而非直接攻击“看似恭顺”的真腊。

这样一来,真腊就成功地将帝国的部分压力和怀疑,转移到了暹罗身上。真腊自己则得以躲在“帝国-暹罗”可能出现的矛盾阴影之下,获得更宝贵的喘息和准备时间。

这一系列秘密外交、边境交易和情报误导行动,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在帝国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展开。真腊就像一个在蛛网上谨慎舞动的舞者,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但每一步都旨在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波涅摩罗阇国王在宫中,听着心腹汇报这些秘密行动的进展,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深深的疲惫与凝重。

“陛下,南掌已默许。边境部落已获武装。假消息也已放出。”

“知道了。”国王打断他,“切记,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如履薄冰,绝不可留下任何实证。我等是在与虎谋皮,一旦被帝国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北京紫禁城,王十三看着由安南、占城以及秘密渠道汇总而来的关于真腊动向的报告,眼神越发冰冷。

真腊那套“极致恭顺”的表演或许能骗过朝中一些庸臣,但绝瞒不过他的眼睛。那些关于边境筑垒、物资西迁、限制贸易,尤其是秘密联络南掌、武装边境部落的蛛丝马迹,让他彻底看清了波涅摩罗阇的意图。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王十三冷哼一声,“既然你想玩合纵连横,朕便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伎俩皆是徒劳。”

他并未立刻发动军事打击,那样正中真腊下怀——将其逼成拼死抵抗的困兽。他要先从更高层面,剥夺真腊一切可能的外部支援和道义借口,让其彻底孤立无援,成为待宰羔羊。

帝国的使者再次出动,但这次的目标并非真腊,而是其周边的邻国。

一队气势威严的帝国使团抵达暹罗 王都。使者递交国书,语气强硬:

“皇帝陛下闻听南海之地,似有宵小串联,意图不轨。陛下有言:帝国秉持王道,抚顺伐逆。凡安分守己之邦,自当共享太平;凡暗中勾结、图谋扰乱秩序者,即为帝国之敌,必遭雷霆之诛! 望暹罗王明察秋毫,勿受蛊惑,自误误国。”

这番话看似没有点名,但结合近期真腊的异动和那些“无意”泄露的“真腊-暹罗勾结”传言,其警告意味不言自明。暹罗王面对帝国的直接威慑,不得不郑重表态,绝无与真腊结盟对抗帝国之意,甚至可能为了撇清关系,主动限制与真腊的往来。

另一支使团则直奔南掌。面对这个与真腊有秘密约定的国家,帝国的态度更为直接和严厉。使者几乎是指着南掌王的鼻子警告:

“陛下已知真腊狼子野心,尔等若受其蛊惑,妄图袭扰天朝边境,则南掌必终止于尔手!即刻与真腊断绝一切秘密往来,恪守藩臣之礼,否则,帝国大军不日即至!”

在帝国强大的军事威慑和“凡助真腊者,即与帝国为敌”的明确警告下,南掌王内心的恐惧最终压过了与真腊的口头约定。他不得不屈服,不仅矢口否认与真腊有任何盟约,还可能被迫象征性地派遣使者谴责真腊的“不臣之举”,彻底斩断了真腊寄予厚望的北部策应。

与此同时,帝国在外交舆论上发动了致命一击。

帝国礼部会同理藩院,突然宣布:“真腊国近年朝贡之物,屡以次充好,且其王态度倨傲,阴违号令,更兼包藏祸心,私纳安南、占城逆匪种种劣迹,实难宽宥。即日起,暂停其朝贡资格,以待彻查!”

这道命令看似只是暂停一次朝贡,但在宗藩体系下,其政治意义极其严重。这相当于帝国公开质疑并暂时剥夺了真腊作为“藩属”的资格,将其打入了“不忠不义”的另册。

帝国的舆论机器随之开动。通过官方渠道、往来商贾、乃至被收买的僧侣,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大肆散布对真腊不利的言论:

“真腊王阳奉阴违,对皇帝陛下不敬!”

“真腊境内藏匿着安南黎利的残部,欲图反叛天朝!”

“真腊私自扩军,铸造兵器,其心叵测!”

这些言论真真假假,混合着帝国刻意放大的真腊“暗筑壁垒”的行为,迅速在周边藩属国中形成了一种“共识”:真腊不再是那个恭顺的藩属,而是一个破坏秩序、挑衅天朝、即将受到惩罚的叛逆之国!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真腊顿时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孤立境地。

暹罗迫于压力,疏远甚至可能暗中配合帝国监视真腊。

南掌在帝国武力威胁下,背弃了秘密约定,反而公开表态站队帝国。

周边其他小国见状,更是噤若寒蝉,唯恐引火烧身,纷纷与真腊划清界限。

而“暂停朝贡”和“叛逆”的舆论,更是从法理和道义上沉重打击了真腊,使得帝国未来任何针对真腊的军事行动,都有了“讨逆”、“整顿藩纲”的“正当理由”。

真腊王波涅摩罗阇接到各方传来的噩耗,面色惨白。他苦心编织的防御网和外交策应,在帝国绝对的实力和精准的政治打击下,如此不堪一击,顷刻间土崩瓦解。帝国甚至还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就已经将真腊变成了外交上的孤岛,道义上的靶子。

王十三的旨意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真腊赖以生存的命脉——湄公河。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驻扎于占城毗阇耶港的帝国水师接到命令,立即分出一支精锐舰队,配备强弩、火炮及充足步兵,沿海南下,驶入湄公河三角洲,随即逆流而上。

真腊在湄公河沿岸虽设有水寨,但其舟师与帝国历经大战、装备精良的水师相比,无论是船只规模、火力还是士兵素质,都相差甚远。帝国舰队一路推进,势如破竹。

巴普农等重要港口和水寨相继被攻占。帝国水师并未急于向内陆纵深进攻,而是牢牢控制住这些关键的水路节点。

随即,王十三下令:封锁湄公河主干道及主要支流的航运! 所有未经帝国许可的船只禁止通行,尤其是运载大量粮食、货物的商船和官船。帝国战舰日夜巡逻,对任何试图闯关者格杀勿论。

这一招,正中真腊要害。真腊的经济命脉和国内物资调配高度依赖湄公河航运。封锁一经实施,效果立竿见影:

下游的粮食难以运往上游王都及西部腹地。

上游的木材、矿石等物资也无法顺利下行。

对外贸易几乎中断,税收锐减。

国内物价飞涨,尤其是粮价,民心开始浮动,怨声载道。

真腊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瞬间感到窒息般的压力。

与此同时,陆上攻势也随之展开。王十三从占城和安南驻军中,抽调出数支精锐的野战营,组成快速突击部队。

他们的目标直指真腊东部边境那些刚刚加固不久的夯土堡垒群。这些堡垒本是真腊用来迟滞帝国进攻、保护腹地的“门户”。

帝国军队采取经典的“火炮轰击、步兵攻坚”战术。携带的轻型野战炮猛烈轰击堡垒墙体,虽然不如攻城重炮,但对夯土木石结构的堡垒已然足够。随后,精锐步兵发起冲锋。

真腊守军虽奋勇抵抗,但装备、训练和士气均与帝国百战精锐相差甚远。加之帝国兵力集中,往往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部优势。一座座边境堡垒在短时间内被相继攻破。

然而,帝国军队在攻克这些堡垒后,再次展现了其战略耐心。他们并未乘胜深入真腊腹地,而是就地转入防御:

加固和扩建占领的堡垒,将其变为帝国的前进基地。

派遣士兵,在周边险要处开始修筑新的、更坚固的城堡和兵站。

大军驻扎于此,虎视眈眈,摆出一副随时可以大举进攻的姿态。

这种“叩门而不入”的策略,给真腊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帝国大军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更让真腊疲惫不堪的是随之而来的袭扰战。

帝国以小股精锐部队,从这些前进基地出发,不断越境袭击真腊的边境村落。

他们并不寻求占领,而是烧毁粮仓、抢夺牲畜、破坏农田、攻击小股真腊巡逻队,甚至散布恐慌言论。打完就跑,迅速撤回帝国控制的堡垒区内。

真腊军队疲于奔命。派大军清剿,往往扑空,且容易遭遇帝国主力伏击;不闻不问,则边境地区生产生活无法进行,民心溃散,兵源和粮草征集都变得困难。

这种“千日防贼”式的消耗战,极大地磨损了真腊的兵力、士气和国力。真腊国王波涅摩罗阇陷入深深的焦虑和无力感之中:

打不过:正面决战,真腊军胜算渺茫。

躲不开:帝国军队就驻在家门口,袭扰不断,无法安居。

耗不起:水路被断,陆路被锁,经济濒临崩溃,国内储备日益消耗。

帝国甚至不需要发动全面总攻,仅仅通过“锁江”和“叩门袭扰”这两招组合拳,就已经让真腊国力不断失血,社会秩序濒临瓦解,统治基础开始动摇。

帝国对真腊的军事压制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但王十三的核心目的始终是“征服”而非“毁灭”。一个彻底被打烂、民生凋敝的真腊,并非帝国想要的战利品。他要的是将其有效纳入帝国体系,成为新的税源和战略支点。因此,在军事行动的同时,一系列精准的政治攻势同步展开。

一支由帝国高级文官和影卫高手组成的特殊使团,避开正面战场,通过秘密渠道,悄然抵达了真腊王都金边。他们要求秘密觐见国王波涅摩罗阇。

会见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帝国使者毫不避讳当前严峻的军事形势,直截了当地传达了王十三的最终条件:

“陛下,天兵至此,非为屠戮,实为招抚。皇帝陛下有天好生之德,念尔先祖亦曾恭顺中原,不愿见吴哥古迹再遭兵燹,真腊百姓流离失所。”

“陛下若此刻能幡然醒悟,顺应天命,主动上表归顺帝国,则皇帝陛下承诺:可保留您‘真腊国王’之封号,世袭罔替,仍居王宫,享亲王俸禄,礼制一如藩国旧例。 真腊贵族,凡归顺者,皆可保有部分田产爵禄。”

使者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然,若陛下仍执迷不悟,欲凭残山剩水负隅顽抗则帝国天兵不日将直捣金边,废除真腊国号,焚毁王宫宗庙,王族尽贬为庶人,乃至......”使者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灭绝意味不言自明。

“是体面归顺,保全宗庙,得享富贵;还是顽抗到底,身死国灭,宗族倾颓?请陛下三思而行。”使者最后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波涅摩罗阇和所有在场真腊重臣的心上。

与此同时,在帝国军事控制的真腊东部边境地区,帝国的形象开始悄然发生转变。

帝国军队接到了极其严厉的军令:严禁劫掠平民、奸淫妇女、焚烧民房! 违令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帝国军纪森严,令行禁止,与以往真腊人印象中“残暴北寇”形象截然不同。

更有甚者,帝国军队还做起了“慈善”。对于一些因战乱或帝国封锁而陷入饥荒的边境村落,帝国军官会带着士兵,发放来自帝国安南、占城运来的救济粮。虽然数量可能不多,且带有明显的宣传目的,但在饿殍边缘的百姓看来,这无疑是救命之举。

帝国随军的文吏和宣传人员趁机宣扬:

“皇帝陛下仁德,用兵只诛首恶,不伤良民!”

“真腊王室为一己之私,裹挟百姓对抗天朝,致使尔等受苦!”

“只要归顺天朝,废除苛政,即可永享太平!”

这些举措,极大地动摇了真腊底层民众的抵抗意志。他们开始怀疑,为那个远在金边、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的王室流血牺牲,是否值得?对帝国的恐惧,逐渐被一种现实的求生欲望所替代。

在“外援断绝、军事受挫、内部动摇”的三重压力下,真腊王国终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水路被锁,经济瘫痪,物价飞涨,民间怨声载道。

边境大军压境,袭扰不断,军队疲于奔命,士气低落。

王室和贵族内部,在帝国“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分裂成主战和主和两派,争吵不休,人心涣散。

底层百姓在生存压力和帝国怀柔政策下,抵抗意愿降至冰点。

波涅摩罗阇国王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他深知,任何形式的抵抗都已无法改变结局。继续打下去,只会让真流更多的血,最终换来的必然是国灭族亡的悲惨下场。

在巨大的压力和各方的劝说下,他最终做出了痛苦的决定。

波涅摩罗阇国王最终签署了归顺帝国的国书,宣布放弃王位,请求帝国接管真腊军政事务。

王十三接到归顺表文,欣然接受。他再次展现其“宽宏大量”,下旨:

“改真腊国为真腊布政使司,辖其故地。置流官,行帝国律法。”

“册封原真腊王波涅摩罗阇为‘世袭真腊郡王’,赐居京师,厚禄荣养。”

“真腊原有贵族官僚,经考察甄别,凡顺从者,可酌情授予土官职位,协理地方事务,以降低统治成本,安抚人心。”

帝国的官员和军队迅速接管了真腊全境。如同在安南和占城一样,一套新的统治机器开始运转。帝国保留了部分本地低层治理结构以减少阻力,但核心的军事、税收、司法、人事大权,完全掌握在帝国派遣的布政使、都指挥使和按察使手中。

真腊,这个曾经试图通过巧妙外交和暗中备战争取独立的国家,最终还是在帝国综合实力的绝对碾压和精准的政治手腕下,被彻底征服,并入了大中华帝国的版图,成为了帝国经略南洋的又一重要基地。

帝国如同巨大的战车,在南方隆隆推进,安南、占城、真腊相继被其纳入版图或牢牢掌控。消息传至暹罗阿瑜陀耶王朝,国王波隆摩罗阇一世与满朝文武皆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帝国的边界,如今已与暹罗东部紧密接壤。

金殿之上,气氛凝重。有武将慷慨激昂,主张整军备战,与帝国决一死战。但更多的大臣面露忧惧,深知暹罗兵力虽不弱,但面对能连续吞并数国的帝国大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波隆摩罗阇一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帝国势大,不可力敌。然,坐以待毙,则我暹罗必步安南、真腊后尘。帝国新得之地,看似臣服,实则暗流涌动,其统治根基远未稳固。朕欲行险棋,不与帝国正面交锋,却要在其统治根基上狠狠捅上几刀,让其无暇他顾,甚至自乱阵脚!”

一套以“主动出击、间接削弱”为核心的险恶策略,在这位以精明务实着称的国王心中成形。

波隆摩罗阇一世深知,最能动摇帝国新占区统治的,正是那些失去了权力和特权的旧贵族、以及原本就桀骜不驯的山地部落首领。

他精心挑选了一批最擅长潜伏、贿赂和蛊惑人心的密使。这些密使携带着暹罗国库中调拨的大量金银珠宝、以及国王的亲笔承诺,化装成商人、僧侣或流浪艺人,分批潜入帝国控制下的安南布政使司和真腊布政使司辖区。

他们的任务非常明确:

在安南: 重点联络那些对帝国统治心存不满的前朝旧臣后裔,以及北部山区始终未曾真正臣服的部落残余势力。密使们呈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并“无意间”泄露一些通过暹罗情报网搜集到的帝国驻军的布防图、换防规律、粮草运输路线等关键信息。

“帝国横征暴敛,视我等如猪狗!此乃天赐良机,贵部熟悉山林,若依此图袭其粮道,焚其仓廪,必能使帝国军疲于奔命!我暹罗王愿提供更多支持,待时机成熟,共举大事!”密使们如此煽动。

在真腊: 则主要接触那些被帝国剥夺了实权、仅保留虚衔的真腊旧贵族。密使们带来的不仅是金银,更有极具诱惑力的承诺:

“帝国狡诈,废尔国王,夺尔权柄!波隆摩罗阇陛下深感同情,若公等能振臂一呼,驱除帝国守军,光复吴哥王城!我暹罗必倾力相助,钱粮军械,要多少有多少!届时,暹罗愿尊奉公等中贤德者为新王,恢复真腊国祚,永结盟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之帝国在新占区的统治确实存在剥削和高压,许多失意者和野心家早已心怀怨愤。暹罗密使的到来,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在安南: 北部山区很快爆发了多起部落武装叛乱!他们利用暹罗提供的布防信息,精准地伏击帝国的运粮队,焚烧哨所,甚至围攻小型的县衙。虽然未能攻克大城,但极大地破坏了帝国的后勤补给线,迫使帝国驻军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进入地形复杂的山林进行艰苦且效果不佳的清剿作战。

在真腊: 以旧王都周边区域为中心,多次爆发了由旧贵族煽动的“民变”。民众在一些别有用心者的鼓动下,围攻帝国税吏衙门,拒绝服徭役,甚至与帝国巡逻队发生冲突。虽然规模不大,但此起彼伏,让帝国派驻的官员焦头烂额,疲于“维稳”,根本无法有效推行帝国的政令和教化。

帝国原本计划从安南、真腊抽调部分兵力,加强暹罗边境的威慑,甚至为下一步可能的行动做准备。如今,这些计划完全被打乱。宝贵的兵力被牢牢牵制在广大的新占区,用于扑灭仿佛永无止境的“叛乱”火苗。

消息传回北京,王十三震怒。他深知这绝非简单的民变,背后必有黑手。锦衣卫和影卫疯狂运转,很快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暹罗!

“好一个波隆摩罗阇!好一个以邻为壑!”王十三眼中寒光闪烁。暹罗这一手“策反内乱”,确实精准地打在了帝国的痛处,暂时拖住了帝国南进的步伐。

波隆摩罗阇一世深知,帝国之所以能远涉重洋,持续在东南亚维持强大的军事存在和有效统治,其生命线并非仅仅依靠陆地上的征伐,更依赖于那条繁忙而至关重要的南海贸易航线。

通过这条航线,帝国不仅能获取东南亚丰富的物产以充实国库、满足贵族需求,更能将安南、占城、真腊等地征集到的粮草、税银以及从中原运来的兵员、军械,高效地输送到各处的驻军手中。一旦这条航线被切断,帝国的南方统治体系将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巨人,力量再强也难以施展。

看准了这一点,波隆摩罗阇一世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第二步险棋。他深知暹罗水师若在开阔海域与帝国庞大舰队正面交锋,胜算渺茫。但若能利用地利,情况则完全不同。

他选择了马六甲海峡的西侧出口附近海域。这里航道相对狭窄,岛屿暗礁较多,易于封锁。

一道措辞强硬却又带着“依据”的王命从阿瑜陀耶王宫发出:

“近闻南海海盗猖獗,为保往来商船安全,暹罗王国有责任维护航道秩序。即日起,所有经马六甲海峡之船只,需接受暹罗水师检查。”

命令背后则是更具体的、针对性的指示:

凡悬挂帝国旗,且运输货物为粮食、生铁、硫磺、硝石、大批硬木等明显军需物资的船只,一经发现,一律以‘疑似资匪’为由,强行拦截扣押! 船员囚禁,货物没收。

对普通帝国商船,则采取‘软封锁’: 故意拖延检查时间,以各种借口将其扣留数日甚至数周;同时,索要远超正常标准的、“自愿缴纳”的“航道安全维护费”和“特别检查费”。

暹罗水师的战船迅速出动,在马六甲海峡西口游弋,严格执行国王的命令。

这一招的效果立竿见影且极其致命。

帝国往来于南海的贸易和补给船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扰和损失。

战略补给线受创: 计划运往安南、真腊前线的军粮和战略物资屡屡被截,导致当地驻军补给开始出现短缺,士兵口粮减量,怨言四起,士气受到严重影响。

经济收益锐减: 帝国商船要么被迫缴纳高额“买路钱”,利润大幅下降;要么因延误而错过贸易时机,或干脆不敢出航。导致帝国从东南亚获取的巨额贸易利润大幅缩水,影响了帝国的财政和贵族集团的收益。

权威受到挑战: 帝国舰队的旗帜第一次在自家视为内湖的航道上,受到如此公然而有针对性的挑战,帝国颜面扫地。

消息传回北京,王十三的震怒远超之前。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截断帝国后勤命脉,更是直接威胁到他对南方新领土的统治根基!

“波隆摩罗阇!安敢如此!”王十三几乎要立刻下旨,尽起水师,远征暹罗,踏平阿瑜陀耶。

但理智让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帝国主力水师部分要防卫沿海,部分要维持南海日常巡逻和运输,且大型舰队远征需要漫长的准备时间。眼下安南、真腊的叛乱尚未完全平息,陆上兵力被牵制,仓促间难以组织起一支足以迅速打破暹罗封锁、并对其形成致命打击的强大远征舰队。

在巨大的压力和朝臣的建议下,王十三不得不暂时采取缓兵之计。他派出以强硬着称的使者,乘快船前往暹罗“交涉”,严词斥责暹罗的行为,要求其立即停止封锁,归还扣押船只货物,并赔偿损失,否则必将承受帝国的雷霆之怒。

然而,这种“交涉”在波隆摩罗阇一世看来,恰恰是帝国暂时无力采取军事行动的证明。他对此早有预料。

暹罗方面对帝国使者的态度表面上恭敬,实则敷衍拖延。他们一方面假意与使者谈判,讨价还价,另一方面则继续严格执行封锁命令,甚至变本加厉。

波隆摩罗阇一世利用帝国使者来回奔波、谈判扯皮所争取到的宝贵时间,加速进行他的第三步准备。他深知,封锁只能暂时困住帝国,一旦帝国缓过气来,组建好远征舰队,暹罗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准备好最终应对帝国怒火的杀手锏。

王十三的“交涉”,反而阴差阳错地给了暹罗最需要的战略准备时间。帝国的南海命脉,依然被暹罗这只“黄蜂”牢牢地蜇痛着,一时难以解脱。

当帝国深陷安南、真腊的叛乱泥潭,南海商路又被暹罗水师扼住咽喉,焦头烂额之际,暹罗王波隆摩罗阇一世认为时机已到。他决定走出最后一步,也是最大胆的一步棋,不仅要继续给帝国放血,更要趁机从帝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精心包装了自己的行动。一支打着友好旗帜的暹罗使团,携带着丰厚的“礼物”,抵达了帝国在真腊的临时治所。使者面对心力交瘁的帝国官员,言辞恳切,表情“真诚”:

“天使容禀!我暹罗王陛下,闻听真腊逆贼作乱,竟敢反抗天朝,致使生灵涂炭,深感愤慨!帝国乃我暹罗宗主,宗主有难,藩邦岂能坐视?我王愿秉持同盟之谊,出兵助天朝平叛!我国象兵悍勇,水师亦堪一用,愿听候天朝调遣,共剿逆匪,早日还真腊以安宁!”

这番说辞,在正被真腊叛军搅得晕头转向的帝国官员听来,简直是雪中送炭!他们虽对暹罗之前的封锁行为心存疑虑,但眼下平叛压力巨大,暹罗主动提出出兵相助,无疑是极大的助力。他们不敢怠慢,立刻将暹罗的“好意”急报北京和前线总指挥。

然而,在这番“真诚”的表象之下,是波隆摩罗阇一世与真腊叛军首领之间早已达成的秘密协议。

暹罗密使早已潜入叛军营地,带去了暹罗王的承诺:

“待暹罗大军以‘援助’之名进入真腊,帝国军必放松警惕。届时,待其深入险地,我军便突然发难,与贵部前后夹击,必可全歼此股帝国军!事成之后,暹罗只要帝国在占城南部的几个港口作为酬谢,真腊故地,尽归尔等自治,我暹罗绝不干涉,并可提供保护!”

这个提议,对于渴望恢复权力和独立的真腊叛军来说,充满了诱惑。他们虽知是与虎谋皮,但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咬牙应允。

协议达成后,波隆摩罗阇一世亲率暹罗最精锐的战象部队和一支快速水师,浩浩荡荡开进暹罗与真腊边境地区,“等待”帝国方面的“邀请”和“配合”。

帝国方面,虽然对暹罗的动机仍有怀疑,但迫于真腊叛军久剿不灭、后勤压力巨大的现实,最终还是同意了暹罗“助剿”的请求,并指令一支疲惫的帝国军部队与暹罗军“协同作战”,进攻叛军盘踞的一处重要据点。

战役初期,一切“顺利”。暹罗象兵冲锋在前,声势骇人,帝国军紧随其后。叛军“节节败退”,将联军引入了一片地形复杂、利于埋伏的茂密丛林盆地。

就在帝国军大部分进入盆地,队形因追击而稍显散乱之时,异变骤生!

原本冲在前方的暹罗象兵突然转向,训练有素的战象甩动巨鼻,发出震天怒吼,反而朝着身后的帝国军阵冲撞践踏过来!与此同时,两侧山林中杀声四起,早已埋伏好的真腊叛军精锐尽出,箭矢、标枪如同雨点般射向陷入混乱的帝国军!

“暹罗人反了!”

“中计了!有埋伏!”

帝国军指挥官惊骇欲绝,瞬间明白落入了可怕的陷阱。但为时已晚,部队在狭窄的盆地中遭到前后夹击,阵型大乱,损失惨重,很快便被暹罗象兵和真腊叛军分割包围,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

几乎在同一时间,暹罗的那支快速水师也动手了。他们并未前往预定的配合地点,而是直扑帝国在占城最南部的宾童龙港。

由于帝国主力被真腊叛乱和暹罗的“援军”吸引,此地防御相对空虚。暹罗水师趁其不备,发动猛攻。留守的帝国军队和官员措手不及,经过短暂而激烈的抵抗后,港口最终陷落。

暹罗军队迅速控制了港口,升起了暹罗旗帜。但他们并未进行大规模破坏或屠杀,而是迅速转入防御姿态。

波隆摩罗阇一世随即向帝国发出了一份“解释”:

“惊闻帝国军与真腊叛军激战,误入险境,我军为自保不得已卷入混战,深感遗憾。至于港口之事,实为恐真腊叛军水师据此为害,故暂时代为‘保管’,以待局势平息后,再与帝国商谈归还事宜。”

这番说辞虚伪至极,其真实目的昭然若揭:夺取港口,既是扩大战果,更是为自己制造一个强大的谈判筹码。暹罗如今手握帝国被围的军队和占领的港口,在国际舆论和后续谈判中,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权。

暹罗的背信弃义和军事冒险,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帝国及其皇帝王十三的脸上。消息传回北京,朝野震动,群情激愤。自王十三登基以来,横扫漠北、荡平中亚、收服东洋,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支帝国军队竟被藩属国设计围困,一座帝国港口竟被公然强占!

紫禁城内,气氛肃杀到了极点。王十三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巨幅地图上那个位于中南半岛的“弹丸之地”——暹罗。

“蕞尔小邦,狡黠悖逆,竟敢戏弄天朝,伤我王师,占我疆土!”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朕原欲徐徐图之,念其亦算一方雄主。今自寻死路,便休怪朕雷霆扫穴,寸草不留!”

这一次,王十三不准备再给暹罗任何玩弄阴谋诡计的机会。他要以绝对的力量,如山崩海啸般,将暹罗彻底碾碎,震慑所有心怀异志的宵小。一套以“三面包围、釜底抽薪、攻心破城”为核心的灭国级军事计划,迅速形成并下达。

帝国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规模开动起来。

海上方面:

王十三任命心腹大将、精通海战的王景弘为征暹水师统帅。

一支规模空前的庞大舰队从福建泉州、广州等主要港口启航。

这支舰队不仅包括了庞大的宝船充当运兵和指挥平台,更配备了数量众多的专业战船,以及搭载了大量红衣大炮和精锐神机营官兵的炮舰。

它们的任务明确:直扑马六甲海峡东口,一举歼灭或驱逐在此封锁的暹罗水师,重新打通帝国海路命脉! 并顺势攻占暹罗在马来半岛上的重要出海口和海军基地——北大年,彻底切断暹罗与满剌加等南洋伊斯兰政权可能的海上联系,从南面锁死暹罗。

陆路方面:

王十三从刚刚初步稳定的安南和真腊,紧急抽调了超过十万经历过战火考验的精锐陆军,兵分两路,如同两只巨大的铁钳,向北猛扑暹罗:

东路军:由安南东南部出发,目标直指暹罗东部屏障——呵叻高原。此地地势较高,是暹罗东北部的门户和传统粮仓。帝国军意图迅速攻克此地,切断暹罗东部领土与核心区的联系,并夺取其粮食产地,实现“釜底抽薪”。

北路军:从真腊西部出发,沿湄公河支流快速推进,突袭暹罗东北部重镇乌汶府。一旦得手,帝国兵锋将直接威胁暹罗腹地湄南河平原,距其首都阿瑜陀耶仅一步之遥。

外交威慑:

与此同时,王十三的使者带着冰冷的旨意,快马加鞭前往暹罗西部的所有潜在通道国家:“天兵讨逆,暹罗当灭。凡敢借道、资粮于暹罗者,即为帝国死敌,玉石俱焚!” 强大的威慑力使得暹罗西部原本可能存在的逃生或求援路线,也被彻底封死。

帝国海陆大军几乎同时发动进攻,展现了极高的协同作战能力。

海上: 王景弘的庞大舰队以碾压之势,轻松击溃了试图阻拦的暹罗水师。帝国舰队的火炮射程和威力远非暹罗小船可比,海战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随后,舰队炮轰并登陆北大年,暹罗守军顽强抵抗,但在绝对的火力和兵力优势下,城池迅速陷落。帝国日月旗插上北大年城头,暹罗南部出海口被彻底封锁。

陆路:

东路军猛攻呵叻高原。暹罗守军凭借地形节节抵抗,但帝国军兵力雄厚,战术灵活,分兵迂回,不断突破防线。呵叻高原的主要城池接连失守,暹罗东部粮仓落入帝国之手。

北路军的突袭更是迅猛。乌汶府的暹罗守军没想到帝国军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仓促应战,很快被击溃。帝国军占领乌汶,打开了通往暹罗心脏地带的大门。

短短一个月内!暹罗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全部被帝国重兵集团突破和包围。帝国海军封锁海岸,陆军则从东北两个方向不断向腹地挤压。波隆摩罗阇一世试图调兵遣将,但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防线处处告急,根本无从措手。

曾经自以为得计的暹罗王,此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四面楚歌”,什么叫“绝境”。他的王国,已经被帝国战争的钢铁洪流,逼到了悬崖边缘。王十三的雷霆之怒,才刚刚开始展现其毁灭性的力量。

暹罗王波隆摩罗阇一世将他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支威震东南亚的战象部队上。数百头披挂铠甲的巨象,在驭手的驱使下,于阿瑜陀耶城外的平原上列阵,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声势骇人。暹罗士兵们聚集在象阵之后,期盼着这些庞然大物能像以往一样,冲垮一切敌人。

帝国军阵前,主帅王景弘面色平静。他早已通过情报深知暹罗象兵的厉害,但也深知其弱点。

“神机营,前置!‘轰天雷’准备!‘拒马桩’阵列,上前!”命令沉稳下达。

帝国军阵变换,手持火铳和一种新型武器——“轰天雷”的神机营士兵迅速前出。同时,工兵们飞快地将一种可快速组装、带有尖锐铁刺的“拒马桩” 推到阵前,形成一道简易却有效的障碍带。

暹罗象兵开始冲锋,大地为之震颤。

“放!”帝国军官一声令下。

神机营士兵奋力将点燃的轰天雷投向象群前方和侧翼。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四射的破片和冲天的火光,对于从未经历过此种场面的战象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恐怖体验!巨象们发出惊恐的嘶鸣,本能地扬起前蹄,不再听从驭手的指挥,有的掉头狂奔,有的则疯狂地原地打转。

“稳住!稳住啊!”暹罗象奴拼命呼喝,却无济于事。

受惊的象群不仅未能冲垮帝国军阵,反而掉头冲向了紧随其后的暹罗步兵方阵!巨大的象蹄无情地践踏,暹罗军阵瞬间陷入极度混乱和自相踩踏的惨剧之中。

“放铳!”王景弘抓住时机下令。

帝国火铳兵和弓箭手趁机齐射,暹罗军死伤惨重,阵型彻底崩溃。暹罗最引以为傲的王牌,在帝国的针对性战术面前,不堪一击。

一名浑身是血、从象背上摔下的暹罗老象奴,看着崩溃的军队和惊恐远去的战象,老泪纵横,喃喃道:“完了神罚这是天朝的神罚啊”

针对暹罗东北部和东部依赖的茂密丛林防线,帝国同样祭出了杀手锏。

王十三早已从漠北调来了数千名擅长在复杂地形机动作战的蒙古轻骑兵。他们不像重骑兵那样依赖平原,反而如同丛林边缘的幽灵,骑着矮小灵活的马匹,不断袭扰暹罗在丛林外围的村落、哨所和补给点,让暹罗军无法安心依托丛林防御。

同时,帝国从安南、真腊新附军中,大量招募那些世代生活在山林中、熟悉丛林战的土兵。给予他们重赏,组成一支支特殊的“丛林猎杀队”。

“阿山,你带一队人,沿这条溪流往上,地图上标注的这个地方,是暹罗人的一个粮仓!”

“诺!将军放心,放火烧粮,我们在行!”一名被帝国雇佣的安南山民头领咧嘴一笑,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带着手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密林。

这些丛林猎杀队如同鬼魅,利用他们对热带丛林的熟悉,绕过暹罗军的正面防线,深入其腹地,专门寻找并烧毁暹罗的秘密粮草囤积点、武器作坊、以及草药采集地。他们不断从背后给暹罗军放血,让其后勤补给陷入瘫痪,伤病员得不到及时救治,士气持续低落。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于对暹罗生命线的扼杀。

帝国工兵和负责水文地理的官员,在占领乌汶和呵叻后,迅速勘察了流向阿瑜陀耶的湄公河支流水系。他们发现了一条主要供给阿瑜陀耶城及周边农田灌溉的河道。

“禀大帅,已找到上游水闸及主要引水渠!”一名斥候回报。

王景弘眼中寒光一闪:“很好!即刻派重兵把守,截断流向阿瑜陀耶的水源! 同时,派出骑兵,扫荡周边尚未收割的稻田!”

命令被严格执行。帝国军队掘毁了水渠,堵塞了河道,改变了水流方向。同时,骑兵四处出击,将阿瑜陀耶城外即将成熟的稻谷要么抢收,要么焚毁。

仅仅半个月! 效果立竿见影。

阿瑜陀耶城内,水井迅速干涸,河流水位骤降直至断流。城内数十万军民的饮水立刻成为巨大问题,只能依靠少量深井和储存的雨水,配给制度严格到极致。

粮食供应更是雪上加霜。城外粮仓被毁,新粮无法入库,城内存粮飞速消耗,米价飙升如天价,饿殍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

波隆摩罗阇一世站在王宫高处,望着昔日繁华如今却死气沉沉、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王城,双手死死攥着栏杆,指节发白。

他的宰相踉跄跑来,哭丧着脸:“陛下!城中城中已断水三日,军民每日只得一碗浑水!粮仓粮仓也快见底了!士兵们无力守城,百姓怨声载道,甚至甚至已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军心民心快散了!”

波隆摩罗阇一世仰天长叹,声音沙哑而绝望:“王十三你好狠的手段!你这是要活活困死我暹罗一国啊!”

阿瑜陀耶城已被帝国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城内缺水缺粮,人心惶惶,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王十三并不急于发动最后的攻城战。他深知,困兽犹斗,强攻一座绝望的王都,即使能拿下,帝国军队也会付出不必要的伤亡,更会埋下日后仇恨的种子。他要用的,是一把更锋利、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武器——攻心。

一日清晨,一队打着帝国旗帜、却毫无敌意的车队,在帝国骑兵的“护送”下,缓缓驶近阿瑜陀耶城下。城头暹罗守军紧张地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然而,车队并未发动攻击,反而停了下来。帝国使者高声喊话,要求面见暹罗王。

波隆摩罗阇一世疑虑重重,但还是同意在严密护卫下接见使者。使者并未带来战书,反而呈上了一份礼单和一份盖有帝国玉玺的诏书。

礼单上列着的,竟是此前被暹罗水师扣押的所有帝国商船船员,以及被拦截的大部分贸易物资。这些人货,被帝国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紧接着,使者宣读王十三的亲笔诏书,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的暹罗贵族和将领都能听到:

“皇帝陛下诏曰:暹罗王波隆摩罗阇一世,前虽悖逆,然朕念尔国百姓无辜,不忍尽戮。今网开一面,予尔最后机会:若尔能幡然醒悟,开城归降,朕可赐尔‘暹罗王’封号,世袭罔替,享亲王俸禄,仍居阿瑜陀耶,礼制一如藩国旧例,保尔宗庙不绝。”

诏书语气一转,变得冰冷彻骨:

“若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天兵破城之日,必废黜尔王室,焚尔宗庙,尔波隆摩罗阇一族皆以叛臣论处,勿谓言之不预!”

这份诏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暹罗统治阶层内部激起巨大波澜。投降,还能保住富贵和宗庙?抵抗,则意味着彻底的灭亡?

帝国的心理攻势并未停止。几天后,在阿瑜陀耶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帝国工兵搭建起了一座高大的木台。

随后,一批批被俘虏的暹罗将领被带上了台。帝国军官当着城上城下无数暹罗军民的面,开始“审判”。

对于那些面露悔意、愿意投降的将领,帝国军官当场宣布:“尔等既愿归顺天朝,陛下仁德,赦免尔等前罪!即刻释放,官复原职!”这些被释放的将领感激涕零地走下台,被引入帝国军营妥善安置。

而对于那些依旧怒目而视、痛骂帝国、誓死不降的死硬分子,帝国军官则面无表情地下令:“冥顽不灵,罪无可赦!斩立决!”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高台。首级被悬挂示众。

这鲜明对比的一幕幕,每日都在城下上演。“降则生,抗则死”的残酷现实,通过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深深地烙入了每一个暹罗军民的心中。城头上的守军士气愈发低落,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亡。

与此同时,帝国军队开始在围城营地外,设立数个“施粥点”和“供水处”。他们向那些从城内逃出或因围困而濒死的暹罗普通百姓,分发有限的粮食和干净的饮水。

帝国宣传人员在一旁高声宣传:

“皇帝陛下仁德,只惩首恶,不伤良民!”

“只要开城,陛下有令:不杀降卒,不掠民财,不扰民生! 一切恢复如常,轻徭薄赋!”

“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投降,才能活命!”

这些消息随着获救的百姓和故意被放回的俘虏,悄然在阿瑜陀耶城内传播开来。求生的本能开始压倒对王室的忠诚。普通百姓和底层士兵的抵抗意志迅速瓦解,他们不再关心谁做国王,只希望能活下去。

甚至一些原本坚定的暹罗贵族,在家族存续和现实利益面前,也开始动摇。深夜,有贵族冒着风险,用吊篮放下心腹,携带者阿瑜陀耶城防图和守军薄弱环节的情报,秘密投奔帝国军营,以换取家族在未来的“优待”。

波隆摩罗阇一世坐在空荡了许多的王座上,听着城外帝国宣传的声音,看着宫内日益减少的粮食报告,以及将领们闪烁不定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军心已散,民心已失,贵族离心离德。城外是虎视眈眈、装备精良的帝国大军,城内是饥渴交加、绝望麻木的军民。再抵抗下去,除了让这座千年古都和无数子民为自己陪葬,没有任何意义。

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他召来宰相和重臣,声音沙哑而疲惫:“拟降书吧为了暹罗的百姓。”

次日正午,阿瑜陀耶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波隆摩罗阇一世脱下王袍,身着素服,带领着寥寥数名心腹大臣和王子,手捧暹罗国王印玺、户籍田亩图册,徒步走出城门,走向帝国军阵前。

他跪倒在帝国征暹主帅王景弘的马前,将印玺和图册高高举过头顶,声音颤抖:“罪臣波隆摩罗阇,昏聩悖逆,不识天威,致使生灵涂炭。今情愿归顺,献土称臣,恳请天使转奏皇帝陛下,恕臣死罪,哀怜敝邦百姓”

王景弘端坐马上,接过印玺,代表皇帝接受了投降。

曾经雄心勃勃、试图挑战帝国权威的暹罗阿瑜陀耶王朝,在其最鼎盛时期,以这样一种彻底臣服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王十三的攻心之术,不费一兵一卒进行残酷巷战,便完美地实现了征服。

暹罗阿瑜陀耶王朝的倾覆,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其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亚洲大陆。周边那些尚且保持独立或半独立的国家和政权,亲眼目睹了安南、占城、真腊、乃至强大的暹罗是如何在帝国无可阻挡的兵锋和精妙的政治手腕下,一个个被征服、吞并或彻底臣服的。

恐惧,成为了最有效的说客。

他们彻底看清了帝国皇帝王十三的野心——绝非传统的宗藩朝贡,而是要实打实的直接统治,将整个亚洲纳入帝国的郡县体系。抵抗?暹罗的尸骨未寒。妥协?真腊和占城的前车之鉴犹在。

在这种巨大的威慑下,“内附”似乎成了唯一能保全宗庙、避免亡国灭种灾难的选择。与其被帝国大军兵临城下,被迫签订城下之盟,不如主动请附,或许还能争取到相对优厚的条件。

于是,一场堪称奇观的“内附潮”开始了。各国使团带着国书和贡礼,争先恐后地涌向北京,唯恐落后一步便会被视为心怀异志。

南掌的使者最先抵达,他们几乎是哭着恳求:“小国僻处山野,素来恭顺,恳请陛下仿真腊、安南例,设立布政使司,永为内臣!只求陛下怜恤,保我王室香火不绝!”

缅甸地区的各宣慰司、土司,原本就与中原王朝关系密切又时有反复,此刻见大势已去,纷纷彻底臣服,请求“改土归流”,接受帝国直接派官管理。

苏禄、渤尼等南洋海岛王国的苏丹和酋长,也派来使者,献上珍珠、玳瑁和降表,请求成为帝国的“海上藩篱”,甚至愿意提供港口作为帝国水师基地。

西藏的政教首领也派遣高级喇嘛前往北京,重申对中央政府的归属,接受帝国的册封和管理,承认帝国对西藏的最高主权。

甚至连中亚的帖木儿帝国残余势力的一些城主和部落首领,在帝国西境驻军的威慑下,也纷纷上书归附,请求内迁或被收编。

帝国的理藩院和兵部官员忙碌异常,不断地接收降表、勘验地图、拟定设官方案、安排驻军地点。帝国的版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膨胀,几乎涵盖了传统意义上亚洲的所有主要区域。

紫禁城,王十三身着十二章纹衮服,接受万国来朝。

殿外,代表着从漠北草原到南洋群岛、从西域戈壁到东海之滨无数新附之地的旗帜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帝国大旗。

殿内,来自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使者和新任命的流官、土官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却同样敬畏地跪伏在地,用生硬的汉语或通过通译,向着御阶之上那个如同神只般的身影,高呼着:“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十三俯瞰着脚下这片前所未有的广阔疆域和芸芸众生,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北抵冰原,南至大洋,西达荒漠,东临浩瀚。自华夏有史以来,从未有任何一个王朝拥有过如此辽阔的疆土,如此众多的民族。

他,王十三,做到了。

通过无与伦比的武力、深邃莫测的谋略、以及精准把握时机的能力,他成功地将整个亚洲整合在了大中华帝国的旗帜之下。

朝会之后,王十三独自站在巨大地图前。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帝国东北方那个半岛之上——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