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版图囊括四海,万邦来朝,唯有东北一隅的朝鲜李朝,虽恭顺称臣,却仍保持着实质性的独立。这在王十三眼中,如同华美袍服上唯一未完全系紧的扣子,虽无大碍,却终究不够完美。他那颗习惯于征服的心,开始将目光投向这个最后的、温顺却独立的藩属。
“朝鲜,衣冠文物类同华夏,最为恭顺,然终非朕土。”王十三于御书房内,指尖点着朝鲜半岛,“其国虽小,然民风刚烈,地势险要,强攻非上策。当以温火慢炖,先绝其外援,弱其心志,控其命脉,待其自乱,方可一举而定。”
一套针对朝鲜的、以“政治孤立,切断外部依仗”为核心的蚕食策略,开始悄然实施。
王十三首先利用帝国作为“天朝上国”的无上威望,开始编织一张束缚朝鲜的孤立之网。
对日本: 给顾昭下令,不得与朝鲜有任何私下通商、密使往来!”
对女真: 王十三加强了对辽东都司辖下以及更北方女真各部的管控。帝国使者携重金与官爵,深入白山黑水,召见诸部酋长:
“陛下隆恩,赐尔等爵禄,开放互市。然有一事:需尔等谨记——严密监视朝鲜北部边境一举一动! 若其有调兵、筑城等异动,需立刻飞报天朝!若得谕令,则需出兵袭扰其边境,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在帝国的威逼利诱下,女真各部纷纷表态效忠,成为了悬在朝鲜头顶的一把利刃,使其北境永无宁日。
至此,朝鲜陷入了“西临帝国、北受女真监视威胁、东无日本援助”的孤立困境。
与此同时,王十三开始利用宗藩关系体系,对朝鲜进行步步紧逼的制度性渗透。
他频繁以“查验贡品”、“咨询政务”、“共商礼仪”等为由,下旨召见朝鲜国王世子李珦入朝。每次朝见,帝国礼部官员都会以极其苛刻的标准,挑剔朝鲜使团的“礼仪疏漏”或贡品的“细微瑕疵”,然后加以严厉申饬,迫使朝鲜不断道歉、增加贡额,极大损耗其国力尊严。
更狠的是,在一次朝见后,王十三以“朕喜世子聪慧,欲留身边教导,以示天朝恩宠”为由,强行要求将朝鲜世子李珦留在北京“充当侍卫”。此举名为恩宠,实则为扣留人质,以此要挟朝鲜国王不敢有丝毫异动。
进而,帝国吏部开始向朝鲜发出“建议”,要求朝鲜三品以上重要官员的任免,需“报帝国吏部备案核查”;朝鲜的重大军事调动和赋税政策,需“咨呈帝国兵部、户部知悉”。
这些要求,看似是宗主国对藩属的“关心”和“指导”,实则是在一步步蚕食朝鲜的人事权、军事权和财政权,企图从制度上将朝鲜变为帝国的附庸。
面对帝国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的软刀子,朝鲜国王李裪和整个统治阶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屈辱。
朝堂之上,群臣激愤。
“陛下!天朝此等行径,绝非藩邦之礼,实乃亡国之兆也!”
“世子乃国本,岂可久质于外邦?此乃奇耻大辱!”
“官员任免、军政大权,乃我朝鲜自主之权,天朝何以干涉?若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李裪内心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他深知朝鲜国力远不能与帝国抗衡,一向以事大至诚为国策。但帝国的要求,已经远远超出了事大的底线,触及了一个国家最核心的主权。
最终,在李朝大多数士大夫和儒臣的支持下,李裪做出了一个艰难却坚定的决定:拒绝。
他派遣使者,以极其谦卑恭顺的姿态,但语气异常坚定地回复帝国:
“小邦世守藩礼,事天朝如父,从无二心。然世子入侍,非古礼所有,臣民惶惑,恐伤国体;官吏黜陟、军政事宜,乃小邦分内之事,不敢烦扰天朝父母之邦。伏乞皇帝陛下体恤小邦艰难,收回成命,则朝鲜上下,感戴天恩,永永无极!”
这份回复,恭敬其表,刚硬其里,明确拒绝了帝国最关键的控制要求。
朝鲜的拒绝,并未出乎王十三的意料。他深知这个号称“小中华”的国度,骨子里有着极强的文化自尊和独立意识,绝非轻易可屈。既然“怀柔”蚕食受阻,他便毫不犹豫地祭出了更冷酷、更精准的武器——经济绞杀与情报渗透。
他的策略变得更加隐蔽而致命,一切行动都包裹在“宗主国权威”和“为藩属着想”的外衣之下。
王十三首先从朝鲜最依赖的对中华贸易入手。
帝国辽东都司和礼部联合发出通告,以“近查朝鲜所贡人参、貂皮多有以次充好、尺寸不足之弊,有亏臣节”为由,宣布暂停辽东的马市以及义州的中江互市。
这对朝鲜经济是沉重打击。人参、貂皮、海产品等是朝鲜换取明朝丝绸、瓷器、药材、书籍乃至白银的重要出口物资。互市一停,朝鲜国库最重要的财源之一瞬间枯竭,商人损失惨重,相关产业的百姓生计陷入困难。
紧接着,帝国户部以“辽东镇军粮储备不足,需优先保障戍边将士”为由,停止向朝鲜输出往常在灾年时会提供的粮食援助,甚至减少了正常年份的粮食贸易额度。
朝鲜半岛山多田少,粮食生产本就不稳定,极度依赖从帝国的进口来平抑粮价、应对荒年。这一举措,直接捏住了朝鲜的生存命脉。一旦遭遇自然灾害,朝鲜将面临严重的饥荒威胁。
更致命的一招接踵而至。王十三下旨,声称“闻朝鲜吏治不清,田亩户籍多有隐匿,致使税收不公,国用不足。朕心恻然,特遣户部、兵部精干官员十余人,组成‘督导清丈团’,赴朝鲜协助尔等梳理户籍、丈量田亩、勘察矿脉,以期增加国库,惠及黎民。”
这番说辞冠冕堂皇,充满了宗主国对藩属的“关怀”之意。但实际上,这个“督导团”的真实使命,是趁机全面摸清朝鲜的国情底细:
户籍:掌握朝鲜准确的人口数量、分布、壮丁比例,为未来可能的征兵或镇压提供数据。
田亩与粮仓:精确了解朝鲜的粮食产量、主要产粮区分布以及官方粮仓的位置和储备量。一旦需要,帝国军队可以精准摧毁这些目标,迅速引发朝鲜的内乱。
矿产:勘探朝鲜的铁矿、铜矿等战略资源的位置和储量,评估其军事潜力,并为未来可能的掠夺做准备。
这支帝国代表团带着先进的测量工具和庞大的文书团队,要求进入朝鲜腹地各道开展工作,其行为已远远超出了宗主国的监督权限,近乎于直接的主权侵犯和战略侦察。
帝国这一系列组合拳,让朝鲜王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和致命威胁。经济命脉被扼,生存资源被控,如今连国家最核心的机密数据也要被帝国窥探殆尽!
朝鲜国王李裪在景福宫召集群臣,气氛比上一次更加悲愤和凝重。
“天朝此举,绝非帮扶,实乃亡我之先声!若让其得逞,我国人口、粮仓、矿藏尽在他人掌握,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无力,唯有引颈就戮!”
“陛下!绝不可答应!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纵使战死,亦不能受此奇耻大辱!”
朝野上下,前所未有地团结。就连一向主张事大、避免冲突的大臣,此刻也深知已无退路。
李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几乎等同于挑战宗主国权威的决定。
他不仅严词拒绝了帝国“督导清丈团”入境,更以“国内恐有奸细,需清查整顿”为由,下令将在朝鲜境内所有的帝国商人、僧侣、乃至短期停留的使者随从,全部“礼送”出境,实际上是变相驱逐!
同时,他下令全国军队进入戒备状态,加固边境防线,特别是应对可能从辽东和女真方向来的压力。他还秘密派出使者,试图通过极其隐蔽的渠道,再次向远方的琉球传递求援信息。
朝鲜的激烈反应,再次超出了王十三的预料。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温顺的藩属,竟有如此刚烈决绝的一面。
消息传回北京,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主战派将领纷纷请战,认为朝鲜公然蔑视天朝,驱逐天朝人员,形同叛逆,必须发兵征讨。
王十三面色阴沉如水。朝鲜的两次拒绝,尤其是这次驱逐帝国人员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他的底线和帝国的威严。
“好,很好。”他低声冷笑,“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便休怪朕不再顾念君臣之情了。”
王十三的耐心耗尽,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轰鸣,目标直指朝鲜。他的战略清晰而冷酷:不以立即占领全境为目标,而是首先要像打造一座无形的囚笼,将朝鲜彻底困死,耗尽其所有抵抗意志和资源。
帝国辽东都司的精锐尽出。五万大军,包含久经沙场、擅长平原突击的“辽东铁骑”和常年戍边、熟悉山林攻防的边地步兵,开始大规模向鸭绿江沿线集结。
他们并非急于渡江,而是展现出极高的工程效率,在江北岸快速搭建起一连串坚固的堡垒和望楼,这些堡垒互为犄角,储存了大量粮草军械,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进攻前沿和后勤基地,对江南的朝鲜守军形成巨大的心理威慑。
同时,帝国军的袭扰战开始。精锐的辽东铁骑小队,选择夜晚或雾天,寻找江面狭窄或封冻之处,快速渡江,突袭朝鲜北部的义州、朔州等边境重镇。他们不寻求占领,而是以破坏为主:焚烧粮仓、摧毁刚刚修葺的防御工事、攻击小股巡逻队,然后迅速撤回江北。这种持续的、难以预测的打击,让朝鲜边境军民寝食难安,疲于奔命。
更重要的是,这道钢铁防线彻底堵死了朝鲜向北或向西寻求任何潜在外援或突围的通道,将其陆上活动空间完全压缩在半岛之内。
几乎在陆上行动的同时,帝国水师也从山东登州、莱州基地启航。这支由擅长黄海、渤海海况的将领周满统领的舰队,规模庞大,载有大量步兵和攻城器械,直扑朝鲜西海岸。
他们的任务明确:
封锁: 彻底切断朝鲜所有主要港口的海上贸易线。任何试图进出港口的船只,无论是商船还是渔船,一律扣押或击沉。此举将彻底断绝朝鲜通过海路获得粮食、铁器、药品等任何外来补给的希望。
夺取跳板: 首要攻击目标,直指扼守汉江口、地位极其重要的江华岛。此岛是拱卫朝鲜王都汉城的海上门户,土地肥沃,本身就有一定储粮,且地形易守难攻。帝国计划迅速攻占该岛,将其变为帝国军的海上前进基地、物资中转站和下一步进攻汉城的完美跳板。
周满的舰队很快抵达江华岛外海。面对庞大的帝国舰队,朝鲜的水师力量显得微不足道,很快被击溃或逼回港内。帝国水军开始炮击岸防工事,大批登陆艇满载精锐步兵,冲向滩头。
初期登陆异常顺利,朝鲜岸防部队似乎一触即溃。帝国军迅速建立了滩头阵地,并向内陆推进,意图直取岛上的核心要塞。
然而,当帝国先头部队推进至岛内一处险要峡谷时,遭遇了一支奇怪的朝鲜部队。
这支军队人数不多,约莫千人,并未穿着制式军服,而是各色劲装,但行动间悄无声息,配合却默契无比!
他们利用地形,如同鬼魅般神出鬼没。帝国士兵往往只觉眼前一花,便已喉头中箭或颈项被割;沉重的盾牌和铠甲在他们特制的破甲锥和沉重的内力打击面前,显得脆弱不堪;甚至有小队帝国士兵在夜间巡逻时,被无声无息地全部解决,连警报都未能发出。
更可怕的是,这支队伍中似乎有真正的绝顶高手坐镇。帝国一员冲在最前方的骁将,竟被对方阵中一名看似头领的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隔空一掌震碎了心脉!帝国军中的几名影卫高手试图联手突袭,却被对方轻易逼退,一人重伤。
“怎么回事?朝鲜哪来如此多的高手?!”周满接到前线骇人的战报,大惊失色。这支神秘部队的战斗力,远超寻常军队,甚至堪比帝国最精锐的影卫,而且数量更多!
帝国军的攻势在这支神秘部队的顽强阻击下,严重受挫。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士气迅速跌落。
周满审时度势,深知在无法清除这支精锐敌军、不明岛上虚实的情况下,盲目强攻占领全岛风险极大,可能导致登陆部队全军覆没。他不得不咬牙下令,让已经登陆的部队逐步撤回船上,舰队暂时退至外海游弋,继续执行封锁任务,但夺取江华岛的行动,宣告失败。
消息传回北京,王十三眉头紧锁。陆上封锁按计划进行,但海上关键一环——夺取江华岛作为跳板——却意外失败,还损失了不少精锐。
“绝顶高手?数量众多?”王十三沉吟道,“李氏王朝暗中经营已久啊竟藏有此等力量。是倾国之底蕴,还是另有渊源?”
江华岛失利、朝鲜境内隐藏着大量绝顶高手的消息,让王十三无法安坐北京。他一生征战,所向披靡,从未遇到过能在个人武勇层面让帝国军队受挫的情况。这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与好胜心。
“朕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阻我天兵!”
没有过多仪仗,王十三只带了少量贴身影卫,乘坐快船,悄然抵达了帝国在朝鲜外海的舰队。主帅周满跪地请罪,王十三挥手让其起身,目光直接投向迷雾笼罩的江华岛。
“陛下,敌军高手神出鬼没,个体战力极强,且似乎精通合击阵法,我军”周满试图介绍情况。
王十三打断他:“不必多言。备小船,朕要亲自上岛一会。”
是夜,月明星稀。王十三一袭玄衣,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踏上了江华岛的土地。他的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散开,瞬间便锁定了岛中央几股异常强大的气息。
他毫不掩饰,径直朝着气息最盛之处走去。很快,十余名身着朝鲜服饰、但气质与普通军士截然不同的武者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来者何人?!”为首一人用朝鲜语喝道。
王十三懒得回答,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切入人群之中。他没有动用兵器,只是并指如剑,掌风如雷。
“嘭!嘭!嘭!”
电光火石间,已有三名朝鲜高手吐血倒飞出去,筋断骨折。其余人大惊,立刻结阵,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凌厉的劲气四射,将周围树木巨石尽数绞碎。
王十三身处阵中,身形飘忽,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反手一击必有一人丧失战力。他的武功已臻化境,远超这些高手,但这些人配合极其默契,阵法精妙,一时竟也缠住了他。
“有点意思。”王十三冷哼一声,终于稍稍认真,掌力骤然加重,浑厚无匹的内力澎湃而出,如同惊涛骇浪。
“轰隆!”
一声巨响,合击阵法被强行震散,剩余高手皆被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物!
就在此时,岛内深处,又是数十道强横气息冲天而起,急速赶来!为首几人,其气势之强,竟似乎不在王十三之下多少!
眨眼间,王十三便被超过五十名顶尖高手团团围住。这些人有僧有俗,有老有少,服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
“中原皇帝,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名手持奇形拐杖的老妪缓缓走出,目光如电,“然此地非尔撒野之处!”
王十三目光一凝,心中诧异更甚。这些人绝非普通军中武者,而是真正的江湖顶尖人物,其中不少人的武功路数,他甚至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源于中原某些早已失传或被剿灭的宗门!
没有废话,大战瞬间爆发!
王十三再无保留,体内浩瀚如海的真元全力运转,拳掌指腿皆是杀人技,举手投足间引动风雷,天地元气为之紊乱!他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树木化为齑粉,仿佛天神降怒。
然而,朝鲜一方的高手实在太多!而且他们显然演练过某种极其强大的合击战阵,彼此气息相连,攻守一体。数十名顶尖高手的合力,量变引发了质变,竟硬生生扛住了王十三这天下无敌的攻势。
一时间,江华岛上飞沙走石,剑气纵横,掌风呼啸,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天翻地覆!强大的气劲碰撞甚至影响了天象,引得海上风浪骤起。
王十三虽能稳占上风,击杀击伤数人,但想要短时间内彻底击溃对方,却也难以做到。
王十三长啸一声,声震四野。这是预先约定的信号。
一直在外海紧张等待的“大阁” 的精英们,闻讯立刻全力施展轻功,登岛驰援。
他们加入战团,顿时减轻了王十三的压力。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朝鲜方面,竟然也再次从岛内涌出更多的高手!虽然个体实力或许稍逊于“大阁”成员,但数量再次压过了帝国这边!
战场变成了一个空前惨烈的绝世高手绞肉机。双方以快打快,以狠斗狠,每一秒都有人受伤,鲜血染红了土地。帝国“大阁”高手经验老辣,配合默契;朝鲜高手则凭借人数优势和古怪战阵,顽强抵抗。
战况异常激烈,竟然打成了一个暂时的平手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王十三越打越是心惊,也越是疑惑。“小小朝鲜,弹丸之地,何以能聚集如此之多、实力如此之强的江湖高手?!这绝非李氏王朝所能拥有!背后定然有天大的隐秘!”
久战不下,王十三心知今日难以竟全功。他当机立断,发出一声震慑全场的长啸,率先脱离战团。“大阁”高手们也闻令且战且退。
朝鲜高手们似乎也无意死拼,见他们退走,并未深追,只是牢牢守住核心区域,警惕万分。
回到舰上,王十三面色凝重,对周满及一众将领道:“暂停强攻江华岛。陆上封锁不变,海上给朕死死围住,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但暂不进行大规模登陆作战。”
他看着迷雾重重的江华岛,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传令给郭英雄,让他动用一切力量,给朕查!彻查!这些高手的来历、师承、为何聚集于此!朝鲜李氏,绝无此等能量!朕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撑朝鲜,与朕为敌!”
帝国的战略暂时从“迅猛征服”转变为“严密封锁与深度调查”。王十三意识到,在弄清楚朝鲜背后隐藏的惊人秘密之前,贸然全面进攻,可能会付出意想不到的惨重代价。
王十三的悬赏令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帝国的驿道系统、水师快船以及锦衣卫的隐秘通道,发往帝国每一个角落。诏书的内容简单直接,却足以让任何看到它的人心跳加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朝鲜小邦,竟藏匿诸多绝世武者,抗拒王化,事有蹊跷。朕悬赏天下:无论朝野、无论士庶、无论僧道,凡有能查明此等高手之确切来历、师承渊源、聚集之目的者,赏——黄金万两!封——国公之位,世袭罔替!钦此!”
黄金万两!世袭国公!
这道悬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大中华帝国炸开了锅。其诱惑力是空前绝后的,足以让任何人疯狂。它不仅意味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更意味着一步登天,成为帝国最顶级的勋贵,子孙后代享尽荣华。
整个帝国的力量被这道悬赏彻底调动起来,从各个层面扑向“朝鲜高手”这个谜团。
官方情报系统:
指挥使郭英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看到了巨大的机遇。他将此列为锦衣卫头等要务,几乎投入了所有精锐密探。他们重点排查几个方向:
前朝余孽:调查是否有元末明初败逃的武林势力或前朝皇室护卫流落朝鲜。
宗门清查:核对中原各大门派是否有大量高手失踪或秘密迁往海外的记录。
朝鲜使团记录:翻遍所有朝鲜入贡使团的档案,寻找任何可能与武林人士接触的蛛丝马迹。
影卫则调动了潜伏在朝鲜境内极深的暗桩,不惜暴露的风险,试图接触那些神秘高手或其相关人士。
江湖与民间:
无数江湖帮派、镖行、甚至独行大盗都闻风而动。他们或许没有官府的情报网络,但他们有他们的渠道——黑市、酒馆、妓院、码头,所有消息混杂流动的地方都成了情报市场。关于朝鲜高手的流言蜚语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滋生和传播,真假难辨。
一些与朝鲜有贸易往来的海商家族,开始拼命回忆和翻找过去的账本和日志,寻找任何不寻常的人员往来记录。
甚至有些落魄文人开始翻阅古籍野史,试图从历史传说中找到朝鲜存在神秘力量的记载。
边境与外交:
辽东都司加强了对女真各部的控制和询问,威逼利诱他们提供任何关于朝鲜北部异常活动的信息。
日本各官员也开始暗中打听,日本武林是否与朝鲜有密切交流,是否有大批高手渡海西去的传闻。
甚至远在西域和西藏的官员和僧侣,也被要求留意是否有异常的人员或物资经此地流向东方。
一时间,无数条或真或假、或重要或琐碎的线索,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北京汇聚。
有锦衣卫密报:查到前朝年间,曾有一批与白莲教关系密切的江湖败类,在被剿灭前似乎有乘船东渡的迹象。
有海商禀报:几年前曾有一批形貌奇特、包裹严实的中原人,花重金包船前往朝鲜,此后未曾返回。
有女真酋长透露:长白山区深处,偶尔能见到不像猎户也不像采参客的“高人”出没,身法极快。
更有江湖传言:说朝鲜境内有一处“武林遗冢”,藏着前朝无敌于天下的武功秘籍,吸引天下高手前去守护
每一条线索似乎都指向某种可能性,但又都缺乏决定性的证据。信息越多,反而显得越发扑朔迷离。似乎有很多股不同的势力,在不同时期,因为不同的原因,将高手汇聚到了朝鲜。
王十三每日都在审阅着如雪片般飞来的报告。他并没有因为线索杂乱而烦躁,反而更加确信,朝鲜隐藏的秘密绝对不小。
“有点意思。”他对着心腹大臣们说道,“白莲余孽、前朝遗泽、江湖秘宝似乎都沾点边,却又都不全是。看来,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更长时间的积累和谋划。”
他下令:“继续查!悬赏不变!告诉郭英雄,不要怕花钱,不要怕用人,朕要的是真相,不是猜测!”
面对皇帝限期破案的压力和天价悬赏的诱惑,锦衣卫指挥使郭英雄决定采取最直接、也最冷酷的手段。既然外部线索纷乱如麻,难以甄别,那就从内部开花——从那些已经在帝国境内的朝鲜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他一声令下,帝国各地的锦衣卫、东厂番子以及地方衙役闻风而动,展开了一场针对性的肃清行动。一时间,各大城镇风声鹤唳。
在京城,经营朝鲜参茸店铺的老板被从账房拖出。
在扬州,与本地盐商通婚的朝鲜侨民在家中被带走。
在广州,甚至一些常年往来贸易、已取得临时居留许可的朝鲜水手也被从港口客栈里揪了出来。
在辽东,与女真、汉人杂居的朝鲜边民更是重点审查对象。
无数朝鲜籍的商人、学者、僧侣、工匠、乃至仆役,无论他们已在帝国生活了多久、是否安分守己,都被以“协助调查”为名,投入了各地的诏狱或秘密羁押点。哭喊声、申辩声、呵斥声在无数个阴暗的牢房中回荡。
郭英雄坐镇北镇抚司,期待着能从这些“内部来源”挖出重磅消息。然而,随着一份份审讯笔录和调查报告呈递上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得到的信息不仅没有指向清晰的核心,反而更加混乱和矛盾:
一个在南京开了二十年药铺的老朝鲜颤巍巍地画押,说他祖父那辈好像听人提过,朝鲜王族秘密供奉着一些“山神”,力大无穷,但具体在哪座山,他不知道。
一个被抓获的朝鲜细作经不住酷刑,交代说他听说过一个叫“云阙”的地方,有高手守护,但云阙是人是地还是组织,他一无所知。
几个朝鲜商人的口供更是离谱,有的说高手是从东海上仙岛来的,有的说是从长白山天池里冒出来的,甚至有人说是李氏王族挖到了秦始皇的宝藏,用丹药培养出来的。
一些朝鲜僧侣则坚持说那些是“护法金刚”,是佛祖派来保佑朝鲜的,对来历讳莫如深。
这些口供充满了道听途说、民间传说和个人的臆想,毫无实证可言,反而像一层厚厚的迷雾,将真相包裹得更加严实。审讯似乎陷入了僵局,锦衣卫们用尽了手段,得到的却是一堆毫无价值的碎片,根本无法拼凑出有价值的全景图。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郭英雄在值房里愤怒地摔碎了茶杯。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和一个无形的幽灵搏斗,用力越猛,对方消散得越快,根本无处着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皇帝虽然没有催促,但那沉默的压力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窒息。天价悬赏就像一把火,烧得整个帝国舆论沸腾,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郭英雄,看他何时能摘下这颗明珠。而他却连门路都摸不到!
更糟糕的是,这种大规模抓捕境内朝鲜人的行动,开始带来负面影响。一些地方官员上书,担心影响“怀柔远人”的圣誉;甚至朝廷里也有一些御史言官风闻此事,准备上奏劝谏皇帝不宜操之过急。
郭英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行动轰轰烈烈,结果却一地鸡毛;压力巨大,却毫无进展;反而引来了新的麻烦。
就在郭英雄几乎绝望,准备向皇帝请罪,承认失败之时,一份来自福建泉州的密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负责审讯一名常年往返于朝鲜与泉州之间的老海商的锦衣卫百户,在例行报告中提到了一条似乎不起眼的信息:
该海商在反复拷问下,精神恍惚间提及,约莫十五六年前,他曾受一位“气度非凡、出手阔绰”的中原雇主所托,秘密运送过几批“特殊的客人”前往朝鲜。这些客人“沉默寡言,包裹严密,但行李中似乎带有大量书卷”,且“登船地点不在寻常港口,而是在一处偏僻海湾”。
最重要的是,百户在报告末尾加了一句自己的判断:“卑职观其神色,提及此事时恐惧远胜于其他,似有难言之隐,或未尽其实。”
这条信息混杂在成千上万份无效口供中,几乎被淹没。但“中原雇主”、“特殊客人”、“大量书卷”、“偏僻海湾”这几个词,像火花一样,瞬间点燃了郭英雄近乎枯竭的思路!
“中原书卷高手”郭英雄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难道根源不在朝鲜,而在我帝国自身?!”
他立刻下达命令:“立刻!将那名海商及其家眷,秘密、迅速、安全地押送进京!本官要亲自审问!还有,查!十五六年前,帝国江湖上,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尤其是与典籍、秘籍、宗门覆灭相关的事!”
一条可能通向真相的狭窄小径,似乎终于在无尽的迷雾中,显露出了一丝微光。
那名从泉州押送来的老海商,在郭英雄亲自坐镇的北镇抚司诏狱里,经历了所能想象的一切手段。然而,结果却令人极度失望。
老人似乎真的只知道那么多。关于那位“中原雇主”,他只知道其气度不凡、出手阔绰,但具体样貌、姓名、身份一概不知,当时一切联系都是通过中间人完成。关于那些“特殊客人”,他也只是远远看到他们沉默登船,感受到他们身上令人不适的冰冷气息,至于具体人数、特征、在朝鲜何处下船,全然不晓。他甚至说不清那偏僻海湾的具体位置,只记得大概方位。
严刑之下,他几次昏厥,口供却始终如一,翻来覆去就是那些碎片信息。郭英雄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人没有说谎,他的价值确实已经被榨干了。
希望如同泡沫般再次破灭。郭英雄疲惫地揉着眉心,看着案头堆积如山却毫无进展的卷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天价悬赏挂在那里,如同对他无声的嘲讽。
就在审讯几乎进行不下去,准备将半死不活的海商拖回牢房时,负责记录的一名锦衣卫佥事似乎无意间问了一句:“你再仔细想想,那个中间人,或者那些客人,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名字?哪怕是称呼、代号都行?”
老海商奄奄一息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名字名字好像好像听那中间人有一次不小心提过一个叫叫‘金贞雅’?不知道,记不清了。”
金贞雅?
这个名字极其微弱,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了郭英雄的脑海!他猛地站起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而且,似乎是从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口中,是陛下!
郭英雄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火速入宫求见王十三。
“陛下,臣万死!调查陷入僵局,唯从一海商口中,拷问出一个名字——金贞雅。臣依稀记得,似乎曾听陛下提及。”郭英雄跪地禀报,语气谨慎。
御座上的王十三,原本正在批阅奏章,听到“金贞雅”三个字,执笔的手骤然停顿。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变得幽深而锐利,仿佛穿越了时空。
“金贞雅”王十三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近乎冷酷的笑意,“朕,想起来了。”
他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他还是锦衣卫的时代。
“那是朕在大同边市之时。”王十三的声音带着回忆的质感,“此人当时就很神秘”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冰冷:“此女绝非寻常之辈,后来她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听到她的名字!”
王十三立刻意识到,这个金贞雅,极有可能就是连接“中原雇主”与“朝鲜高手”输送链条的关键中间人!
“郭英雄!”
“臣在!”
“立刻派人,不!你亲自带人去!给朕把大同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金贞雅给朕挖出来!朕要活的!”王十三下令,杀意凛然。
郭英雄亲自率领一队精锐锦衣卫,快马加鞭赶赴大同。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多年过去了,大同边市早已物是人非。他们查遍了所有档案,询问了无数老人,甚至暗中控制了当年边市的所有地头蛇和帮派首领进行拷问。
关于金贞雅,大部分人对她都没有印象。
线索似乎又一次断了。
就在郭英雄一筹莫展,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一个当年曾在边市混日子、如今已穷困潦倒的老混混,在酒馆里听到锦衣卫悬赏打听金贞雅的消息后,犹豫了几天,最终在酒瘾的驱使下,偷偷找到了一名锦衣卫小旗。
他神秘兮兮地说:“官爷,小的当年好像好像听金贞雅喝醉后,提起过一个地方叫‘暖集’的地方,她说那是个‘能暖死人骨头’的好地方但具体是哪儿,小的真不知道啊!她就说了这么一次!”
“暖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听起来甚至不像一个正式的地方。郭英雄立刻查阅大同府及周边州县的所有地图和地理志,均无“暖集”的记录。询问当地老人,也都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暖集能暖死人骨头?”郭英雄反复咀嚼着这句看似醉话的短语,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无的放矢!这很可能是一个代号、一个暗语,或者一个极其隐秘的据点名称!
这条线索虽然依旧模糊,但却是十几天来获得的唯一一个具有指向性的新信息!它似乎指向了金贞雅可能的去向,或者与她背后势力相关的一个地点。
郭英雄立刻将“金贞雅”与“暖集”这两个关键词,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报送给北京的皇帝王十三。
当“暖集”二字传到王十三耳中时,他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追忆。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暖集”王十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朕想起来了。非是地名,乃是一场盛会。晋北之地,每年入冬前,都会有一场极其隐秘的‘暖集’。收到请柬者,非富即贵,或是晋商巨擘,或是边镇显宦,甚至还有一些来历不明却手眼通天的人物。”
他向郭英雄描述道:“此集并无固定场所,每年由主办者选定地点,而最常使用的,便是一艘极其庞大、内部经过特殊改造的楼船——名为‘暖船’。集会上,各方显贵炫耀财力,交易外界难以想象的奇珍异宝、古玩秘药,甚至人口和消息。去的,是一种身份象征;不去的,反而会被人暗中耻笑。其热闹处,有时反在珍宝之外。”
王十三顿了顿,语气肯定:“金贞雅能提及此地,绝非偶然。这朝鲜之事,或许就与这‘暖集’及其背后的人物脱不开干系。她消失后,极有可能是被‘暖集’的主事者吸纳,或者灭口。”
然而,眼下并非入冬时节,“暖集”并未召开,“暖船”自然也不知所踪。
“陛下,是否等到今秋......”郭英雄试探着问。
“等?”王十三打断他,眼中锐光一闪,“朕何时需要等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真正能消失的船!既然它存在,就一定能找出来!”
他即刻下旨:“郭英雄,动用你锦衣卫全部力量,给朕查!”
“严密监控晋北所有大豪商、大官僚的动向,尤其是与往年‘暖集’可能有关联者,监听其一切通讯,分析其异常资金流动!”
“排查黄河、汾河流域所有能停泊大船的隐蔽码头、船坞,寻找任何关于‘暖船’建造、维修的痕迹!”
“翻遍近十年所有与晋北相关的卷宗,寻找任何可能与‘暖集’相关的失踪、凶杀、或巨额财富异常转移的案件!”
“派人渗透晋北所有黑市、帮派,重金悬赏‘暖船’及其主事者的消息!”
帝国的情报机器再次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目标直指那艘神秘的“暖船”。
数日后,数条零碎但指向性渐明的线索开始汇聚:
有老船匠回忆,约十五年前,曾有一伙神秘人雇佣他们在一个极其偏僻的黄河岔湾里,对一艘“大得吓人”的旧船进行过大规模内部改造,工程浩大,但完成后便消失无踪。
有晋商的家仆在严刑下招供,其主人每年深秋都会“外出访友”数日,行踪诡秘,且归来后府中常多出一些未见市面的奇珍。
最重要的线索来自一个被抓获的晋北黑市头目,他为求活命,吐露了一个地址——位于吕梁山脉深处、临近黄河的一处名为“老牛湾”的废弃古渡口。他声称多年前曾无意中看到过“一艘像小山一样的彩船”在那附近出没,时间恰在深秋。
虽然仍无法确定“暖船”此刻的具体位置,但“老牛湾”无疑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坐标。
王十三看着地图上那个标记,做出了决定:“备驾。朕要亲自去这‘老牛湾’走一遭。”
“陛下!万万不可!”郭英雄大惊,“此去凶险未知,那‘暖集’背后恐有极大势力,陛下万金之躯”
王十三一摆手,不容置疑:“正是因其背后可能牵扯甚大,朕才必须亲往。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在朕的眼皮底下,经营如此局面,甚至可能与朝鲜高手如云之事相关!不必多言,即刻准备,微服前往!”
数日后,王十三在郭英雄及一众大内高手的严密护卫下,化装成一队富商,抵达了荒凉偏僻的“老牛湾”。
此地地势险要,黄河在此拐过一个巨大的弯道,水流相对平缓,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被悬崖遮蔽的天然水域,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隐蔽停泊点。岸边只有一些残破的石阶和朽木栈道,诉说着这里昔日的些许繁忙。
王十三目光如电,仔细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悬崖上有无人工开凿的痕迹?水边有无近期系缆的印记?林中有无暗哨的蛛丝马迹?
很快,经验老到的锦衣卫和影卫发现了些许异常:一片灌木丛有被定期清理的痕迹;悬崖某处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了望孔;水下似乎有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锚桩。
所有这些都表明,这里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废弃渡口,而是经常被使用的、经过精心伪装的秘密据点!
“陛下,看来那黑市头目所言不虚。此处确有蹊跷!”郭英雄低声道。
王十三没有说话,他走到水边,蹲下身,用手指抹起一点岸边的淤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他的感知远超常人,能察觉到极细微的气息。
忽然,他眼神一凝。在泥土和水汽的混杂味道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绝不属于此地的气息——那是某种特异的香料,混合着一丝极其淡薄,却精纯无比的内力残留!
这丝内力残留,与他之前在江华岛交手的那些朝鲜高手的气息,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之处!
“果然有联系!”王十三站起身,望向深不见底的黄河水湾,仿佛要看穿那浑浊的河水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暖船”虽不在此地,但王十三确信,他已经摸到了这条庞大暗线的边缘。下一个目标,就是找到那艘船,揭开所有谜底。
在老牛湾发现了确凿的痕迹后,王十三并未立刻离开。他深知,面对“暖船”这样隐秘且显然具有极强反侦察能力的组织,强攻硬找绝非上策,必须让其主动现身。
他选择了附近县镇里规模最大、消息最杂、也是过往商旅最多的“长来客店”住下。他让郭英雄等人扮作随从和护卫,自己则化身一位从江南来的、颇有气度却面带愁容的富商“沈老爷”。
一连数日,“沈老爷”每日都在客店大堂独自饮酒,时而唉声叹气,对着一只始终随身携带、密封严实的紫檀木长匣喃喃自语,言语中透露出匣中乃是祖传绝世珍宝,本想北上售予识货之人换取资金周转,奈何此地无人能识,恐要明珠暗投云云。
他演技精湛,那愁苦与怀才不遇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很快就在客店中传开。不少人好奇那匣中是何物,但“沈老爷”的护卫看得紧,无人能近前。
果然,鱼儿上钩了。
第三日深夜,客店早已熄灯安静。王十三在房中假寐,灵觉却笼罩着整个客栈。忽然,他察觉到数道极其轻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客栈,精准地朝着他的房间摸来。
来人共三个,脚步轻盈,呼吸绵长,皆是内力不俗的好手。他们并未破门而入,而是在门外停留片刻,其中一人以某种特殊的节奏,轻轻叩响了房门。
王十三故作惊醒,带着警惕和睡意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客气的声音:“沈老爷勿惊,我等听闻老爷有宝器待售,苦无知音。我家主人素好收藏,或可识得老爷宝物,特遣我等前来相请,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王十三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出几分惊喜和犹豫:“哦?尊主人是?深更半夜,这......”
门外那人道:“沈老爷放心,我家主人最是公道。只是宝物珍贵,白日里人多眼杂,反而不美。故而深夜来请。请老爷带上宝物,随我等一行,若交易不成,我等必安全送老爷回来,并奉上程仪致歉。”
话语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王十三沉吟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也罢!终日困守于此也不是办法!便信你们一回!”说罢,他拿起那紫檀木匣,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三名黑衣男子,皆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睛。他们举止有度,对王十三也算客气,但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和隐隐形成的合围之势,显示出他们绝非普通家仆。
为首那人看了一眼王十三手中的木匣,道:“沈老爷,按规矩,需先验货,方可引您去见主人。请——”
王十三故作不舍,但还是缓缓打开了木匣。匣内衬着明黄绸缎,躺着一柄古朴的青铜短剑,剑身布满玄秘纹路,虽无寒光四射,却自有一股苍茫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确是一件真正的古物,是王十三从内库中随手取来用作鱼饵的珍品。
那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显然是个识货之人。他并未用手去碰,只是仔细观摩了片刻,又与其他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点头:“确是罕物。沈老爷,请随我们来。”
三人前后“护卫”着王十三,走出客栈,并未走大路,而是钻入小巷,七拐八绕,来到镇外河边一处早已废弃的货栈。那里,停着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
“沈老爷,请上船。主人已在等候。”
王十三毫不犹豫,踏步上船。乌篷船立刻离岸,并未顺流而下,而是逆着微弱的水流,驶向黄河主河道方向。
船行约莫半个时辰,四周愈发漆黑寂静。王十三坐在舱内,能清晰地感知到船底水流速度的变化,以及那三名黑衣人身上逐渐绷紧的肌肉和隐晦的杀气。
他知道,验货或许通过了,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对方是在试探他的胆量,也是在将他带入完全由他们控制的地域。
乌篷船并未驶向想象中的庞大“暖船”,而是在一处荒凉的河湾停下,将王十三请进了一间看似普通的临水院落。院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位身着绸衫、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文士等候着,自称姓钱。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严刑逼供。钱先生只是再次仔细验看了青铜短剑,然后与王十三进行了一场漫长的、纯粹商业意义上的讨价还价。
“沈老爷,此物确是不凡,然年久失修,纹路亦有磨损,且来历不明,脱手不易啊。”钱先生慢条斯理地压价。
王十三则据理力争,强调其古拙珍贵,祖传之宝,若非急用绝不售卖。
双方唇枪舌剑,最终达成了一个看似合理的价格。钱先生爽快地支付了定金,约定三日后在此地交付余款和货物。
王十三心中暗自皱眉:难道自己真的多虑了?这真的只是一伙眼光毒辣、行事隐秘的文物贩子?与朝鲜高手无关?
王十三返回客店,将情况告知郭英雄。郭英雄也觉蹊跷,但建议:“陛下,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三日后交易时,臣布下天罗地网,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严刑拷问,不怕问不出‘暖船’下落!”
王十三却摇了摇头,眼中闪着玩味的光:“不。他们若真是简单贩子,何必如此大费周折?朕觉得,他们验的不是货,是朕这个人。他们在试探朕的深浅。朕若动用大军围捕,反而打草惊蛇。朕要亲自去交这笔‘货’。”
三日后,王十三如约而至,交出了青铜短剑,拿到了尾款。交易过程异常顺利,钱先生甚至客气地送他离开。
然而,就在王十三转身走出院门的那一刻,钱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黑衣人低声道:“此人气度沉稳,面对我等丝毫不乱,绝非普通商人。去,跟上他,摸清他的底细。若真是条‘大鱼’,主人必有重赏。”
王十三的灵觉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他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他并不急于甩掉尾巴,反而故意在城中绕圈,时而进入热闹酒楼,时而钻入复杂巷弄,看似在闲逛,实则在反向观察跟踪者的手法和人数。
就在王十三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准备找个僻静处反抓跟踪者时,异变突生!
另一伙人突然从斜刺里杀出!这伙人动作更快、更狠、更专业,目标明确——直指跟踪王十三的那几个黑衣人!
几声短促的惨叫和打斗声后,跟踪王十三的黑衣人全部被放倒,迅速被拖入暗巷。新出现的那伙人的首领,一个面色冷峻的瘦高男子,走到王十三面前,拱手低声道:“阁下受惊了。这些宵小之辈,竟敢打您的主意,已被我等清理。请您速回客店,近日勿再轻易出示宝物。”
王十三心中剧震!这伙人是谁?他们为何要帮自己?他们似乎知道自己在“钓鱼”,而且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
他故作惊讶:“诸位是?”
那瘦高男子却不回答,只是再次催促:“请速回。此地不宜久留。”说罢,一挥手,带着手下和俘虏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王十三站在原地,心思电转。情况远比想象复杂!除了“暖船”势力,竟然还有第三方介入!这第三方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王十三回到客店,心中疑云密布。他仔细复盘,这两伙人行事风格迥异。第一伙像是经营隐秘生意的,试探、交易、然后跟踪摸底。第二伙则更像是专业的清道夫或保护者,手段凌厉,目的明确。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客栈小伙计忽然送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行字:
“沈先生之宝,非凡物所能易。今夜子时,城外十里坡土地庙,盼君独往,共商真正‘大交易’。知君所求,非止于金。”
落款处,画着一艘小小的、线条古朴的船形图案——正是那“暖船”的标志!
王十三看着这封信,终于笑了。绕了这么大圈子,付出了真品古董,经历了跟踪与反跟踪,甚至引出了神秘的第三方他终于触碰到核心了!
对方看穿了他的伪装,也知道他另有所图。这并非简单的压价,而是一场层层递进的试探和资格认证。他通过了初步的“财力”和“胆量”测试,甚至可能因为第二伙人的意外介入,让对方误判了他的“背景”和“能量”,从而决定与他进行更高层面的接触。
“共商真正‘大交易’?知我所求?”王十三捻着信纸,“好,朕便去会一会你这‘暖船’之主!”
子夜时分,月隐星稀,城外十里坡的土地庙破败而孤寂。王十三如约而至,他并未带任何随从,艺高人胆大,只身踏入这未知的局中。
庙内并无香火,只有一盏孤灯,映照着一个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的身影。那身影穿着寻常布衣,却难掩其曾经养尊处优的体态。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容——一张虽已染上风霜、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尊贵轮廓的脸。
王十三瞳孔骤然收缩,即便以他的城府,此刻也难掩震惊之色!
“是你?!朱高燧?!”
此人,竟是在前朝朝后就早已失势、甚至被世人认为可能早已不在人间的前朝赵王朱高燧!他是朱棣的第三子,与朱高炽、汉王朱高煦是亲兄弟。
朱高燧看着王十三震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苦涩的笑意,他并未行礼,只是淡淡道:“许久不见了,陛下。”
王十三迅速压下震惊,恢复冷静,目光锐利如刀:“朱高燧,你竟还活着。藏匿至今,引朕来此,意欲何为?”
朱高燧叹了口气,语气中竟无多少恨意,反而充满了落寞与无奈:“恨?或许曾经有过吧。但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你赢了,坐上了那个位置,朱家输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
他环视了一下破败的庙宇,自嘲道:“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还有什么资格谈恨?你登基之后,我这前朝亲王的名头就成了催命符。俸禄停了,王府、店铺、田产所有的一切都没了。靠着昔日一点私藏,东躲西藏,苟延残喘。可坐吃山空,银子总有花完的一天。”
他看向王十三,眼中闪烁着一股近乎贪婪的光芒:“直到我听说,你悬赏万两黄金,还有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只为查清朝鲜那点事。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你知道‘暖船’的底细?”王十三眯起眼睛。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朱高燧挺直了腰板,仿佛找回了一丝昔日的傲气,“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甚至能帮你找到那艘船,找到那个‘韩夫人’。但我的条件,就是你的悬赏——黄金万两,国公之位! 我要一个能让我安度晚年、甚至福泽子孙的保障。”
王十三盯着他,心中飞快权衡。一个失势的前朝亲王,用秘密换取富贵,听起来合情合理。万两黄金和一个虚衔国公,对他而言微不足道,若能换来关键情报,简直太划算。
“好。”王十三爽快答应,“若你所言属实,朕金口玉言,赏赐即刻兑现。”
朱高燧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立刻道:“陛下快人快语!既如此,我便直言相告。掌控‘暖船’,主持‘暖集’的那个女人,对外自称‘韩夫人’。但她并非汉人,而是朝鲜人!”
王十三目光一凝:“朝鲜人?详细说来!”
“此女具体名讳不详,只知姓韩,来历极其神秘。最初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暗娼和消息贩子,但手腕高超,心狠手辣,很快便攀附上了一些权贵,并通过他们,不知用何种手段,逐步接手并掌控了原本就存在的、但规模较小的‘暖集’和‘暖船’。”
朱高燧顿了顿,压低声音:“她利用‘暖集’做幌子,表面上交易珍宝古玩,暗地里,却经营着两项更可怕的买卖:一是贩卖消息,举凡朝廷动向、边关军情、官员隐私,只要出得起价,她几乎都能搞到;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她利用庞大的财力和海上渠道,暗中向朝鲜输送人员和技术!”
“还有朝鲜那些所谓的高手,其力量根源,并非苦修而来,而是源自一件或者说一批,来自昆仑山的宝物!”
“昆仑山?”王十三目光一凝,“详细说来!”
“约在二十年前,”朱高燧压低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江湖上曾有一个隐秘传闻,说昆仑山绝顶,有上古仙人所遗之宝即将现世,蕴含无上伟力,得之可窥天道。此传闻引得无数中原武林顶尖高手趋之若鹜,纷纷前往探寻。当时,有一小撮朝鲜人,也混在其中,跟随一支中原高手队伍一同进了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诡异:“然而,数月后,当那支队伍归来时情况却截然不同。去的,是大批的中原顶尖高手;回来的,却只有那几个朝鲜人! 那些中原高手,仿佛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回来的那几个朝鲜人,却个个武功突飞猛进,近乎脱胎换骨!他们带回了一些东西是什么无人知晓,但自那以后,朝鲜便开始秘密培养高手,其武学进展之速,远超常理!”
王十三心中巨震:“此事你如何得知如此清楚?”
朱高燧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因为,当年那支中原高手的队伍里,恰好有一个人,是本王早年安插在江湖中的一枚暗棋。他进山前曾秘密传回最后一条信息,提及了昆仑异象和朝鲜同行者。此后,便再无音讯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而那‘韩夫人’,”朱高燧继续道,“她这些年来暗中经营‘暖集’,搜罗财富、消息、人才是一方面,另一个极其重要的目的,就是四处打探、搜集与昆仑、与那批宝物相关的线索和遗存! 她似乎相信,当年带回的并非全部。”
王十三听完,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自心底升腾而起!
“好!好一个朝鲜!好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声音冰冷,蕴含着滔天杀意,“窃我中原武林至宝,害我中原顶尖高手,再用我汉家的宝物和传承,来培养高手,对抗我汉家天朝?! 这简直就是小偷偷了东西,反过来打主人!无耻之尤!罪该万死!”
这一刻,朝鲜的行为在他眼中,已经从藩属不臣,上升到了窃取华夏气运、以怨报德的民族仇恨层面!
王十三语气森寒,“画出‘暖船’位置。朕要亲自去会会那个韩夫人,拿回本该属于我汉家的东西!”
朱高燧面对王十三的追问,摇了摇头:“那条地下河的具体位置,极其隐秘,韩夫人从未对外透露过,我也无从得知。”
王十三眉头紧锁,若不知入口,即便知道暖船藏于地下河,也如同大海捞针。
然而朱高燧话锋一转:“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谁?”王十三立刻追问。
“赶月夫人。”朱高燧吐出这个名字,观察着王十三的反应,“我几次暗中观察韩夫人,发现她与一位自称‘赶月夫人’的女子过往甚密,态度甚至带着几分恭敬。两人常密谈至深夜,所谈内容虽不得而知,但必然涉及核心机密。我怀疑,这位赶月夫人,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知晓地下河入口、甚至能与‘暖船’背后更深层势力直接沟通的关键人物!”
“赶月夫人?”王十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她是何人?现在何处?”
朱高燧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谑:“陛下难道忘了?诏狱最底层,关押的那些江湖宗师、武林名宿他们是怎么被抓进去的?可不就是这位‘赶月夫人’,与郭指挥使‘精诚合作’,一一诱捕擒拿的吗?陛下当时还曾夸赞郭指挥使办事得力呢。”
“什么?!”王十三闻言,顿时语塞,瞳孔猛地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