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楼九霄,王十三又找到笹野九藏,神色认真地说道:“笹野,你即刻给徐吾镇传信,就说日后会票都送到昭回靖恭坊我这大宅里来。此事至关重要,千万不能出错。”笹野九藏点头称是,领命而去。
待诸事皆毕,王十三回到自己的大宅。他走进中院,在小亭中坐下,疲惫之感瞬间袭来。这段时间历经风雨,如今终于能稍作休息。他望着满院的花草,思绪飘远,开始认真考虑日后该如何发展。
过了午时,王十三打算去吃口饭就上了街,京城街头热闹嘈杂,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此起彼伏。正走着,一阵稀疏的喝彩声传来。王十三抬眼望去,只见街边围了一小圈人。他心生好奇,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道士。他们的道袍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有的地方甚至破了洞,露出瘦骨嶙峋的肢体。
一位中年道士,身形干瘪如柴,每走一步都摇晃不止,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身旁的中年道姑,面色蜡黄,双眼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干枯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微微颤抖。
两个小道童更是瘦得皮包骨头,男孩穿着又大又破的道袍,小腿细如麻杆,走路一瘸一拐,女孩双眼无神,头发枯黄打结,嘴唇干裂起皮,小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老道长,尽管面容消瘦,眼眶深陷,却依旧身姿挺拔,仙风道骨。他白发整齐束在头顶,眼神平和又坚定,透着历经沧桑后的淡然。
老道长慕容无忌双手合十,声音沙哑却沉稳:“各位好心人,我们是城外紫霄观的道士。如今道观破败,衣食无着,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在此献丑,望各位赏口饭吃。”
表演开始,中年道士打起拳来绵软无力,没出几拳就气喘吁吁,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中年道姑挥动拂尘,拂尘穗子掉了不少,动作迟缓,毫无生气;小道童们也强撑着,男孩耍棍,棍子在手中似有千斤重,挥舞得歪歪扭扭,没几下就脱手落地,女孩舞剑,脚步虚浮,剑刃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老道长最后上场,他手持一根破旧竹棍,施展剑法。尽管身形摇晃,却依然剑势沉稳,动作行云流水,透着独特的气度。
王十三在一旁看得认真,心中暗自赞叹。表演结束,人群渐渐散去,他快步上前。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中满是真诚,说道:“几位,请留步!我观各位面善,皆是良善之人,且这一身武艺,在如此艰难处境下仍如此不凡,实在令我钦佩。我乃北镇抚司副千户王十三,府上正缺像各位这样有真本事的护院。若各位肯屈就,一日三餐必然管饱,住处宽敞舒适,每月还有丰厚月钱。到了我那儿,再也不必风餐露宿,为生计发愁。”
道士们先是一愣,满脸的难以置信。老道长慕容无忌率先回过神,激动地上前一步,声音发颤:“大人此话当真?我们不过是落魄道士,何德何能得大人如此看重……”
王十三微笑着,微微欠身,客气地说道:“老人家,我王十三向来说一不二。各位皆是身怀绝技之人,又这般纯善,我是真心希望能帮各位一把,也盼各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
年轻的小道童眼中瞬间有了光彩,中年道士和道姑也眼眶泛红。
老道长双手合十,声音微微颤抖:“大人如此宽厚仁义,我等感激不尽。只是我们还有几个师兄弟,一直相互扶持,不知大人能否一并收留?”
王十三毫不犹豫,爽朗地大笑:“当然可以,只要有真本事,来多少我都欢迎!”
明月当空,银白的月光轻柔地洒落在昭回靖恭坊,给古老的街巷覆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王十三宅邸的书房内,烛火轻轻摇曳,与窗外的月色相互交融。
王十三把紫霄观众人安排到昭回靖恭坊的宅中,施展了忠心术后,把他安排进三分楼给刘东阳做副堂主,并给了慕容无忌一万两会票,安排他暗中替自己招揽江湖高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书房门被轻轻叩响,一个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大人,镇抚使命人传话,让您即刻前往北镇抚司。”
王十三眼神一凛,与慕容无忌对视一眼,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整了整衣袍,朗声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说罢,阔步向门外走去,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尽显英气。
北镇抚司内灯火通明。王十三迈入大厅,只见镇抚使长孙高端坐在主位上。
长孙高见王十三进来,脸上瞬间堆起亲切的笑容,站起身迎了两步,热情地说道:“十三啊,快过来坐。”
那笑容恰到好处,乍一看满是关切。
王十三不慌不忙,撩起衣摆,单膝跪地,拱手道:“卑职王十三,参见镇抚使大人。”
“起来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长孙高嘴上说着,伸手虚扶,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转瞬又恢复成温和模样。
“十三,今日唤你来,是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长孙高重新坐回主位,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神色变得严肃,可手指却不自觉轻轻敲击桌面,暴露了内心的烦躁。
王十三站起身,身姿挺拔,眼神坚定地看着长孙高,拱手道:“大人请吩咐,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长孙高微微点头,脸上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说道:“察罕脑儿部近日有内附朝廷的意向,此事关系到大明边境安稳,圣上极为重视。我想来想去,咱们北镇抚司里,也就只有你有这本事担此重任。”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王十三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在为自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而暗自庆幸。
王十三心中一震,察罕脑儿部地处边陲,情况复杂,但是之前那群奴隶正好去的就是察罕脑儿部,正好可以收了察罕脑儿部,再次拱手道:“卑职明白,定不辜负大人和皇上的信任。只是察罕脑儿部情况复杂,还望大人多提供些相关信息,以便卑职更好应对。”
长孙高微微皱眉,这个细微表情一闪而过,马上又换上耐心模样,说道:“察罕脑儿部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有几股势力对朝廷态度暧昧,你此次前去,要善于分化瓦解,抓住关键人物。他们提出的条件,你得谨慎斟酌,不可轻易答应,也不能太强硬,免得谈判破裂。”
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像是在等着看王十三失败后的笑话。
王十三认真听着,将长孙高的话牢记心中,不时微微点头。等长孙高说完,他再次拱手道:“卑职记住了,定随机应变,完成使命。”
长孙高从桌案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后,里面装着驾贴、勘合、通关文牒等物件。
他把木盒递给王十三,神色凝重地说:“这些是你出行所需的重要文书,凭此可畅通无阻,务必保管好,这任务虽说危险,但对你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长孙高看着王十三,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可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去吧,尽早准备,明日便出发。”
“是,卑职告退。”王十三再次行礼,转身大步走出大厅。
此时的他,心中已开始盘算谈判策略,眼神透着坚定与自信,丝毫没察觉到长孙高的算计 。
王十三怀揣着装有重要文书的木盒,大步流星地走出北镇抚司的大门。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王大人!”两道急切又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王十三闻声转头,只见副千户郭英雄和朱德浮匆匆赶来。
“你们怎么来了?”王十三微微挑眉,目光温和地在两人身上扫过。
郭英雄挠了挠头,憨态可掬又带着几分急切:“王大人接了这要命的任务,我和德浮哪能放心得下,这不,火速赶来看看。”
朱德浮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王大人,此次去察罕脑儿部,任务艰巨得超乎想象。按资历和经验,怎么也不该是您去啊。”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与不忿,“依我看,定是公孙镇抚使忌惮您风头太盛,怕您抢了他的位子,才处心积虑把这危险万分的差事强塞给您,其心可诛!”
王十三心中一震,面上却依旧沉稳,波澜不惊。
这些猜忌,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没来得及细想。他微微摇头,沉声道:“不管公孙镇抚使出于什么心思,这任务既落到我头上,我便不会有一丝退缩。察罕脑儿部内附,关乎边境安稳,是天大的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朱德浮急得跺脚,额头青筋暴起:“王大人,这任务险象环生,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有去无回啊。公孙镇抚使如此行事,实在是卑鄙至极!”
王十三拍了拍朱德浮厚实的肩膀,神色坚定,目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明白其中风险,但身为北镇抚司副千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朝廷分忧本就是我的职责,义不容辞。”
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边境的局势,“况且,这或许也是一次机会,若能成功,便是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也能为咱们北镇抚司的兄弟们谋个好前程。”
郭英雄握紧砂锅大的拳头,关节泛白,朗声道:“王大人既有此决心,我和德浮定当全力支持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要是有人敢在背后使绊子,我郭英雄第一个不放过他!”
王十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有你们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北镇抚司的事务,还得靠你们多担待。若公孙镇抚使有什么异常举动,你们务必小心应对,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朱德浮郑重点头,目光坚定:“王大人放心,我们定会守好这里,等您平安归来。北镇抚司有我们在,定不会出乱子!”
三人又低声商议了一阵,将一些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之策细细探讨。王十三反复叮嘱二人,才与他们告别。他翻身上马,深吸一口气,心想机会与危险并存。
王十三回到家里立即喊人,“来人!”
王十三声如洪钟,打破夜的寂静。没多会儿,小道童百里守匆匆赶来,在书房门口站定,大气都不敢出。
“快去请慕容无忌观主,让他速速过来。”小道童百里守领命,转身小跑着离开。
没等多久,慕容无忌一袭月白道袍,脚步匆匆跨进书房,抬手拱手,恭敬道:“王大人,深夜唤我,可是有要紧事交代?”
王十三神色严肃,目光灼灼:“慕容观主,我马上要奔赴察罕脑儿部,家中这一摊子事,就全仰仗你了。宅邸里的护卫,要调配好。”
慕容无忌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大人放心,我定倾尽全力。”
王十三微微点头,接着说:“还有件事,之前让你招揽江湖高手,这事得更小心、更隐蔽些。江湖卧虎藏龙,多一位高手助力,咱们往后不管是应对什么状况,都能多几分底气。这些高手,将来或许会成为咱们的奇兵,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不管是保家还是为朝廷出力,都至关重要。行事一定要低调,别引人注意。”
慕容无忌拱手,压低声音应道:“大人放心,我明白其中利害,定会暗中行事,不闹出半点动静。”
交代完家里的事,王十三转身整理行囊。他打开衣柜,翻出那件轻便又结实的软甲,这可是他出生入死得来的宝贝,每次穿上它,心里都踏实不少。
他得趁着月色,去和北镇抚司配给他的人马会合。马蹄声碎,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里,只剩一路扬起的尘土,默默见证他的离去。
行至安定门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值守士兵的巡逻声偶尔传来。他翻身下马,与等候在此的人马会合,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出城。
出了城,一行人朝着昌平方向疾驰。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王十三不时警惕地打量四周,身后的亲信们同样神色紧绷,他们深知此次任务的隐秘性至关重要。
居庸关高大的城墙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宛如蛰伏的巨兽。
王十三等人在关隘附近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停下,开始换装。
马车上的货物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皮货,众人换上商人的服饰,将武器和重要文书巧妙地藏进货箱。
王十三拿起路引,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放入怀中。
“都听好了,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山西来的皮货商,言行举止都要像,别露出破绽。”王十三低声对众人说道。众人纷纷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谨慎。
沿着宣府镇一路西进,王十三时刻保持着警惕。他们避开了大同重兵区,选择了一条更为隐蔽的路线。
经过兴和守御千户所时,天色已晚,他们在一处废弃的驿站中稍作休息。驿站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屋顶也破了几个洞,月光透过洞口洒在地上。
两名校尉则趁着夜色,在四周布下了地听桩,以便及时察觉危险。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挖出小坑,将陶瓮埋入其中,再用土仔细掩埋好,只留下瓮口露出地面,这样便能通过陶瓮监听远处的马蹄声。
“大人,前方就是丰州滩,听说这里鞑靼与瓦剌势力交错,情况复杂。”一名校尉回来报告道。
王十三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从明日起,咱们昼伏夜出,行事要更加小心。”
进入丰州滩后,他们白天躲在山谷或树林中,夜晚才赶路。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在草原上快速移动,宛如幽灵一般。
有一次,他们远远地看到了一支鞑靼的骑兵队伍,王十三立刻示意众人隐蔽。
众人迅速躲到草丛中,屏住呼吸。王十三趴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骑兵,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匕首。直到骑兵队伍远去,他们才继续前行。
沿着黄河“几字弯”东侧南下,终于抵达了鄂尔多斯游牧区。王十三望着眼前广袤的草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还未到来。
此时,提前派出的夜不收扮作萨满教徒,已经在沿途布好了“地听桩”,密切监听着周围的动静。
王十三等人则在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待着与部落首领会面的时机。
一天夜里,负责放哨的夜不收匆匆跑回营地:“大人,有一队骑兵朝我们这边来了,人数大概有二十左右。”
王十三立刻起身,吩咐众人做好准备。他心中猜测,这或许是部落首领派来的人。他迅速检查了一遍藏在货箱里的三眼铳,确保能够随时使用。
骑兵队伍很快就到了营地前,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草原人,他打量着王十三等人,用鞑靼语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王十三说:“我们是山西来的皮货商,请问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那鞑靼人闻言,上下打量王十三等人,粗声粗气地回道:“我们是察罕脑儿部的,你们又是谁?”
王十三镇定自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你们台吉满都古尔的客人,此次前来,是应台吉之邀。”
鞑靼人听后,只是又打量了众人几眼,便说道:“跟我来吧。”
王十三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跟着骑兵队伍朝着部落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的手始终放在藏有三眼铳的货箱上,以防万一。
他的眼睛不时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骑兵们的举动,心中默默计算着如果发生意外,该如何应对。
来到部落营地,王十三看到一名身着华丽服饰的台吉满都古尔坐在帐篷前。他走上前去,按照鞑靼的礼节行礼。
“你说你是我的客人?可我不记得有请过你。”台吉目光犀利地看着王十三。
王十三知道瞒不过,便从怀中取出用白矾水书写于《金刚经》扉页的密写密谕,递给台吉。
台吉接过,让人拿来清水,涂在扉页上,密谕的内容渐渐显现。
台吉满都古尔看完密谕,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与身边的人低声商议了几句,然后对王十三说道:“此事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你们先在这里住下,但不要随意走动。”
王十三拱手道:“多谢台吉,我们静候您的答复。”
在等待的日子里,王十三等人时刻保持警惕。他们知道,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每天夜里,王十三都会检查一遍武器和物资,确保随时能够应对突发情况。他还会和亲信们一起商讨应对各种可能情况的策略,不断完善计划。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台吉再次召见了王十三。
“我愿意内附,但我有几个条件。”台吉看着王十三说道。
主要意思是要求明国在他们这里设立宣慰司,并册封其为都指挥使,官职世袭,并赋予参与明国朝会的资格,给自己龙虎将军称号,增加朝贡次数和人数限制,免除或降低赋税,并在边疆地区获得屯田土地,明国承认其边防职责,并承诺提供军事保护。
同时要求明国协助其建立防御体系或共享情报, 明国出兵打击敌对势力,明国不干涉部落内部事务,允许按鞑靼法典处理民事纠纷,保留萨满教信仰,并允许在部落内修建宗教场所,享受独家马市,以“属国”名义与明国建立宗藩关系,要求获得与朝鲜、安南等藩属国同等的礼仪待遇。
台吉满都古尔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双腿肆意交叠,微微后仰,眼中带着几分自得,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轻笑,仿佛整个局势都已被他牢牢掌控,只等着王十三乖乖就范。
营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摇曳的烛火也似在为这场艰难的谈判而忐忑不安。
王十三静静听完台吉提出的一系列条件,脑海中迅速权衡利弊,表面上却神色如常。
他从容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舒缓了下气氛,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满都古尔台吉,不得不说,您对部落未来的规划十分深远,这些想法足见您的雄心。只是其中诸多事务,牵涉面太广,远非我一人能够擅自定夺,毕竟这关系着大明的整体局势与天下百姓的安稳。”王十三的语气平和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尽显成熟稳重。
台吉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故意板起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我是真心内附大明,为表诚意才提出这些,你们还觉得为难?莫不是大明根本没把我部落放在眼里?”
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彰显着他的不满。
王十三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双手抱拳道:“满都古尔台吉切勿生气,大明对于贵部落的诚意那是毋庸置疑的。就拿这官职册封来说,都指挥使身负统领一方军事、守护疆土的重任,任免需朝中重臣反复商讨、权衡各方利弊,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超想象。”
“但我以自身信誉向您保证,朝廷一定会授予您指挥同知的官职。这个职位权力不小,能助力您更好地管理部落,而且朝廷赐予的印信和官服,更能在部落内外彰显您的尊贵地位,让您的威望如日中天。”王十三条理清晰地分析着,眼神坦诚,直视台吉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的真诚。
台吉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说道:“指挥同知?这和我想要的都指挥使相差太远了。我部落勇士众多,就给个这官职,实在难以服众。”
他心里门儿清自己要价高,料定王十三会还价,所以故意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王十三早就看透了台吉的心思,却依旧风度翩翩,耐心解释道:“满都古尔台吉,您对部落的功绩,大明上下都看在眼里。但朝廷的官职体系严谨规范,破格提拔实在不易。指挥同知虽说比不上都指挥使,可在整个官职序列里也是相当重要的,能为您带来许多实际的权力和便利。”
王十三巧妙地将话题引到权力和利益上,试图说动台吉。
这时,台吉身子往前倾,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跟你说,只要答应我的条件,往后我部落可为大明守边,那些个不安分的势力,我都能替大明挡在外面。”
他挺直腰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在展示自己守边的决心和实力,实则也是在为自己的漫天要价加码。
王十三听闻,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说道:“台吉这份为大明守边的心意,实在难得。大明向来重视边防,有您部落相助,自然是好事。但合作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就像这官职册封,需遵循朝廷规制;马市一事,也关乎大明贸易大局。”
王十三巧妙地接过台吉的话,既肯定了他的想法,又将话题拉回到谈判的核心问题上,展示出他的应变能力和谈判技巧。
接着谈到马市,王十三神色认真:“关于马市垄断权,满都古尔台吉,这可关系到整个大明的贸易平衡和各方利益,实在难以应允。不过,我可以答应开放临时马市,交易的时间、规模,咱们可以根据双方的实际需求共同商议。这样既能满足贵部落与中原互通有无的需求,又能促进双方经济的繁荣发展,是双赢之举。”
王十三抛出临时马市这个方案,看似妥协,实则是在试探台吉的底线。
台吉满都古尔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马上反驳:“临时马市?这哪能行?我要的是长期稳定的马市垄断,只有这样,我部落的经济才能持续繁荣。你别想用这种敷衍的办法打发我。”
他心里明白王十三肯定会让步,所以继续强硬地坚持自己的要求。
王十三早料到台吉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回应:“台吉,开放临时马市只是合作的开端。只要咱们合作顺利,后续的机会多得是。随着双方的深入了解与互信的增强,很多事情都可以再谈。您不妨把这当成一个契机,先看看合作的效果。”
王十三的话给台吉留了希望,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谈及部落自治与汉官监督,王十三神色郑重:“在部落内部事务上,朝廷尊重贵部落的传统习俗,婚姻、继承制度悉听尊便,民事纠纷也可依照草原法典处置,充分保障部落的部分自治权。不过,为了确保双方沟通顺畅、边境长治久安,朝廷会派遣汉官前来。这些汉官只负责协调事务、传递消息,绝不会干涉部落内政,还望台吉理解。”
王十三清晰地阐述了汉官的职责,试图打消台吉的顾虑。
台吉一听,立刻暴跳如雷,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怒目圆睁:“派遣汉官?这不是明摆着要监视我部落吗?我部落向来自由自治,绝不允许外人插手。”他心里清楚这是个重要的谈判点,所以故意表现得十分强硬。
王十三依旧镇定自若,拱手说道:“台吉莫要着急。汉官的到来,实际上是为了增进双方的信任。他们能及时把部落的合理诉求传达给朝廷,也能把朝廷的利好政策准确告知部落,对双方的合作大有裨益。这就好比一座桥梁,让我们的沟通更加顺畅。”王十三用形象的比喻,深入浅出地解释汉官的作用。
王十三的诚恳说辞并未软化台吉的强硬态度。
台吉满都古尔眉头紧紧拧成死结,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突然,他猛地再次重重拍桌,那股大力震得桌上酒盏哐当作响,随后扯着嗓子大声道:“你这说来说去,都是在敷衍我!我为大明守边的诚意明明白白摆在这,可我要的条件,你一个都不答应,还谈什么合作?当我是三岁小儿,能任你糊弄?”
面对台吉的怒火与质问,王十三脊背挺直,神色坦然,没有丝毫退缩。
他微微侧身,先向台吉行了个拱手礼,动作不慌不忙,沉稳有力。
而后才不卑不亢地回应:“满都古尔台吉,自谈判伊始,我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皆是在大明律法和祖宗规矩的框架内,真心实意地力求为双方谋得共赢之局。您所提条件,很多都远远超出了合理范围与我的权限,实在是难以应允。并非我不愿成全,而是事关重大,我身为使者,必须对大明的江山社稷和万千百姓负责。”
王十三条理清晰,语气平和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力量,清晰地回荡在营帐之中。
台吉怒极反笑,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十三,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冷笑道:“好一个共赢,我看你们大明就是不想给好处,还妄图白白让我部落为你们出生入死守边,哪有这般便宜的事!今日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这合作,便别想再谈!”
王十三面色不改,神色平静如水,再次拱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台吉切勿误解,大明向来赏罚分明,对待盟友更是赤诚相待。若合作能够顺利达成,贵部落的付出,朝廷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定不会亏待。只是眼下双方诉求差距过大,若强行应允,不仅我无法向朝廷交代,日后也恐为双方合作埋下隐患。还望台吉能冷静思量,从长计议。”
台吉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不耐烦,重重地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走吧!等你们想清楚,能满足我的条件,再来找我,否则,就别再提合作之事!”
王十三心中明白,此刻再谈下去,只会让气氛愈发紧张,毫无转圜余地,于是深施一礼,言辞恳切:“既然今日难以达成共识,那暂且告退。望满都古尔台吉再斟酌一二,合作之事,于大明和贵部落而言,皆是发展良机,互利之举。莫要因一时的分歧,错失这大好机缘,还望您三思而后行。”
说罢,王十三带着随从转身离去。踏出营帐,夜色深沉如墨,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他心中清楚,此次任务的棘手程度远超想象,双方立场差距悬殊,后续若想促成合作,必将面临重重艰难险阻,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与智谋。
而身后的营帐内,台吉还在愤愤不平地抱怨,这场谈判,终究是在剑拔弩张中不欢而散,合作的前景也变得扑朔迷离,充满未知 。
夜幕沉沉,像一块厚重的黑布,严严实实地裹住了王十三的营地。
篝火渐次熄灭,最后的火星也被黑暗吞噬,万籁俱寂,只有马匹偶尔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沉闷声响。
陡然间,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从远方滚滚而来,由远及近,好似天边奔涌而来的雷鸣。
刹那间,鞑靼骑兵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猛然杀出。他们身裹兽皮,手持长刀,胯下的战马嘶鸣着,四蹄翻腾,激起一片尘土。
月光下,他们的眼神冰冷凶狠,散发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鞑靼骑兵手中的箭头上裹着磷粉,在夜空中拖出一道道刺目的火光,好似殒落的流星,密密麻麻地朝着王十三的营地攒射而去。
眨眼间,牛皮帐被点燃,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滚滚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充斥在营地的每一处角落。
锦衣卫众人从睡梦中骤然惊醒,睡眼惺忪中透着惊惶,但多年的训练让他们迅速且有条不紊地操起武器。王十三也在第一时间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未来得及披上,便冲了出去,大声呼喊着指挥众人御敌:“冷静!不要慌!准备迎敌!”
尽管锦衣卫人手配备着火铳,可在这浓烟弥漫的混乱场景里,视线严重受阻,根本无法做到精准瞄准。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呼吸都带着灼热与刺痛。一名鞑靼骑兵瞅准了破绽,张弓搭箭,一支利箭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径直朝着王十三射去。
王十三躲避不及,右臂被流箭狠狠贯穿,箭头从手臂另一侧穿出,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沿着手臂不断滴落,在地上晕染出一片暗色。
钻心的剧痛瞬间袭来,王十三的身子剧烈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但他很快便强撑着稳住了身形,紧咬着牙关,左手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声如洪钟般吼道:“弟兄们,莫要慌乱!保持队形,听我号令!”
这时,一名总旗刘达,猫着腰,快速穿过纷飞的箭矢和混乱的人群,急忙奔到王十三身旁,查看他的伤势,满脸焦急地喊道:“大人,您受伤了,先找地方包扎!这儿交给我们来守!”刘达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王十三一把将他推开,语气异常严厉:“此时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怎可临阵退缩!别管我,杀敌要紧!”说着,他挥动着手中的佩刀,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名鞑靼骑兵。
火势愈发猛烈,营帐在熊熊烈火中噼啪作响,不断地坍塌。
燃烧的火星四处飞溅,落在锦衣卫和鞑靼骑兵身上,瞬间点燃衣物。锦衣卫众人在王十三的激励下,渐渐稳住了阵脚,用火铳朝着鞑靼骑兵的大致方位射击。
密集的枪声虽未能造成大量杀伤,却还是让鞑靼骑兵的进攻势头稍稍受到了阻滞。然而,鞑靼骑兵攻势依旧迅猛,他们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精湛绝伦的骑射技艺,在营地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王十三强忍着右臂传来的剧痛,一边冷静地指挥众人调整防线,一边目光敏锐地寻找着反击的时机。王十三强撑着伤痛,挥刀与鞑靼骑兵周旋,身旁的锦衣卫们也浴血奋战,可鞑靼人攻势如潮,源源不断。
浓烟弥漫中,视线愈发模糊,王十三感觉自己的力气随着流淌的鲜血一点点消逝,手臂愈发沉重,每一次举刀格挡都变得艰难无比。
刘达心急如焚,眼见王十三渐渐不支,赶忙率领几名锦衣卫靠拢过来,试图为王十三分担压力。然而,鞑靼骑兵瞅准了他们的意图,集中兵力发起一轮更为猛烈的冲击。几支利箭从黑暗中射来,刘达躲避不及,肩头中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人,撑不住了,咱们先撤!”刘达大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无奈。王十三心中清楚,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但就此撤退,又心有不甘。可形势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他咬咬牙,高声下令:“听令!且战且退,往东边树林撤!”
锦衣卫们且战且退,他们互相掩护,凭借着火铳的零星火力,艰难地阻挡着鞑靼骑兵的追击。王十三断后,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艰难,他的视线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模糊,但仍强打精神,警惕地盯着身后的敌人。
在撤退途中,不断有锦衣卫倒下。一名年轻的锦衣卫腿部中箭,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鞑靼骑兵追上,王十三回身一刀逼退敌人,将他扶起:“别放弃,我们一起走!”然而,敌人的攻击愈发猛烈,更多的鞑靼骑兵围了上来。
终于,他们退到了东边的树林。树林里枝叶茂密,地形复杂,鞑靼骑兵不敢贸然深入,只能在树林外徘徊叫骂。王十三等人躲在树林深处,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们望着树林外的敌人,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但也明白,此刻需要保存实力,等待反击的机会。
总旗刘达建议趁黑偷偷绕出去,王十三觉得可以试一试,就这样,几人偷偷的饶了出去。
摆脱鞑靼骑兵的追击后,王十三带着仅存的一个总旗、两个小旗,慌不择路地奔逃,一头栽进了毛乌素沙地。炽热的狂风裹挟着沙砾,如同一群呼啸的猛兽,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们。脚下的沙地滚烫无比,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鞋底与沙粒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
太阳高悬在头顶,肆意释放着毒热,将沙地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炼狱。王十三等人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火,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耐的刺痛。他们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汗水刚一冒出,就被高温瞬间蒸发,留下一层薄薄的盐渍。
仅剩下的半壶清水,在这绝境中显得无比珍贵,被总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那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不知在这滚烫的沙地上挣扎了多久,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双腿好似灌满了铅。此时,一名小旗突然瞪大了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声嘶力竭地喊道:“绿洲!前面有绿洲!”那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点燃了众人眼中的希望。
总旗刘达和另一名小旗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他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片绿意奔去。王十三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可干渴带来的痛苦让他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期待,只能快步跟在后面。
越靠近绿洲,他们的脚步越快,满心满眼都是那汪救命的池水。到了近前,只见一汪池水静谧地躺在沙地中央,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好似无数细碎的金子在闪烁。总旗和两个小旗早已被干渴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地扑到池边,双手疯狂地捧起池水,大口大口地狂饮起来,水珠顺着他们的下巴、脖颈肆意流淌,浸湿了衣衫。
王十三刚想阻拦,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只见总旗和两个小旗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的喜悦瞬间被痛苦扭曲。
他们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嘴里发出凄惨的呻吟。紧接着,白沫从他们的嘴角不断涌出,眼睛凸出,神情惊恐而绝望,不过须臾之间,便相继没了动静,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生命的气息迅速消散。
王十三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颤抖着双手,缓缓靠近池水,仔细查看后,只觉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升起。
原来,池底被密密麻麻地填入了大量马粪,经过长时间的发酵,池水早已变成了致命的毒水。他们,终究还是落入了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如今,队伍里就只剩下王十三孤身一人,烈日高悬,沙海茫茫,绝望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王十三强撑着身体,在沙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每一步都充满了艰难与绝望。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变得影影绰绰。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群鞑靼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王十三挣扎着握紧武器,作最后的抵抗。然而,当这群鞑靼人靠近,他却发现,为首的竟是自己之前在大同府收服的几个鞑靼人。
这些鞑靼人看到王十三,连忙下马,将他扶起,给他喂水。原来,他们听闻王十三被偷袭后,一直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王十三渐渐恢复了些力气。从这些鞑靼人口中,王十三得知,自己此次被偷袭,竟是部落里的千户长、长老们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些人害怕王十三与台吉合作成功,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和地位,所以才暗中设下重重陷阱,想要将王十三一行人彻底铲除。王十三听后,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背后搞鬼的人付出代价 。
王十三在得知部落里的千户长长老们的阴谋后,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厉,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
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必须把这个台吉给抓了,才能彻底扭转局势!”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这些对他忠心耿耿的鞑靼人,紧接着声音低沉却有力地问道:“你们可知道这台吉满都古尔早上几点去上厕所?上厕所的时候,身边又有多少护卫?”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营帐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
片刻后,一个身形精瘦、名叫速力吉的鞑靼人站了出来。
速力吉神色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满都古尔台吉一向在早上卯时去上厕所。他从不在营地内方便,每次都要到营地五十米外的固定位置。那儿摆放着他专用的可移动木制厕所,那厕所是用厚实的木板打造的,去的时候,身边仅有两个宿卫,那两人是台吉的侄子,平日里仗着台吉的权势,在部落里横行霸道,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王十三微微点头,脑海中迅速勾勒出行动的画面,他走上前,拍了拍速力吉的肩膀。
眼神坚定且充满信任地说道:“好,多亏你知道这些关键信息。我随你们暗中回部落,把在察罕脑儿部咱们的人马暗中召集起来。记住,此事必须绝对保密,一旦泄露,我们都必死无疑。待明日台吉满都古尔上厕所之时,便是我们动手之日!”
当晚,夜色如墨,王十三在众人的掩护下,悄然回到了察罕脑儿部。部落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他马不停蹄地联络自己发展的势力,通过隐秘的暗号,一个接一个地将消息传递出去。一番紧张有序的部署后,成功组织起了他之前安排在察罕脑儿部的四百九多人。
第二天天还未亮,启明星还在天边闪烁,王十三便将众人召集到一处隐蔽的山谷中。
山谷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的视线有些模糊。王十三站在一块巨石上,神色冷峻,低声却有力地吩咐道:“兄弟们,今日便是我们扭转局势的关键一战!这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台吉满都古尔上厕所的地方在营地五十米外,等他进入厕所,他那两个侄子必然守在门口。我们先派身手敏捷的阿力古和图木尔悄悄解决掉这两人,记住,要快、要稳,不能让他们发出一点声响。”
“阿力古,你从左侧迂回过去,图木尔,你从右侧包抄,两人同时动手。而后,我们一拥而上,控制住整个区域,绝不能让台吉有逃脱的机会!大家都听明白了吗?”众人纷纷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低声回应:“听明白了!”
卯时,天边泛起一丝微光,雾气渐渐散去。满都古尔台吉如往常一样,穿着华丽的长袍,慢悠悠地朝着营地外走去。他要去营地不远处的厕所,两个宿卫神色慵懒地跟在身后,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哈欠,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王十三等人大部分都埋伏在营地里自己的毡帐内,屏气敛息,静静等待着时机。王十三隐匿在营地边缘的一处阴影中,眼睛紧紧盯着满都古尔的一举一动。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蓄势待发。
待满都古尔走出营地,王十三立刻召集自己的人马,众人如鬼魅般迅速集结,赤着脚、轻手轻脚地朝着满都古尔所在的厕所包抄过去,鞋底擦过草地,只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王十三率先靠近那两个宿卫,他借助着清晨微弱的光线和地形的掩护,脚步轻得如同飘行,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到达宿卫身后时,他瞬间爆发,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如铁钳般紧紧捂住宿卫的嘴巴,另一只手的匕首狠狠刺进宿卫的腹部;解决掉一个后,他身形一转,又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另一个宿卫,同样干净利落地将其解决。宿卫还未发出一丝声响,便已软绵绵地倒地身亡。
紧接着,王十三压低声音,短促有力地喊了声:“动手!”众人迅速将厕所团团围住,没有呼喊,只有沉稳而又轻微的脚步声,仿佛一群暗夜的猎手。
满都古尔听到外面细微的动静,心中暗叫不好,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慌乱地站起身来,想要寻找逃脱的路径,却发现四周已被重重包围。刚想有所动作,厕所的门便被轻轻推开 。王十三一个箭步上前,铁拳带着风声砸在他的太阳穴上,满都古尔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王十三迅速将他捆绑起来,开始施展忠心术。
与此同时,营地里的百户长察觉到了异样。他清晨走出营帐透气,不经意间瞥见营地五十米外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百户长心中一惊,立刻召集了二十来个手持兵器的士兵,快步朝着人群走去,嘴里还大声喊道:“你们为何在此聚集?”
王十三身边被他收服的鞑靼人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其中一个名叫苏赫的鞑靼人,脑子转得极快,他满脸堆笑地对着百户长说道:“百户长大人呐,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都是满都古尔台吉召集来的,说有要事商议。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小兵也不敢多问呐。”
百户长眉头紧皱,目光在苏赫和周围众人身上来回扫视,充满怀疑地说道:“满都古尔台吉召集?我怎么没收到消息?而且商议要事为何不在营地内,偏要在这荒郊野外?你们莫不是在糊弄我?”
苏赫心里一紧,但脸上依旧赔着笑,继续说道:“大人,您还不知道吧,台吉最近迷上了一种神秘仪式,说是在这特定的地方、特定的时间举行,才能获得祖先庇佑,事事顺遂。所以才把我们都叫来了,还吩咐不许声张呢。”
百户长半信半疑,还想再问,这时,被捆在厕所里的台吉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呻吟声。百户长脸色一变,大声喝道:“什么声音?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让开,我要进去看看!”
百户长满脸狐疑,目光像两把锐利的刀子,在苏赫和周围众人身上来回梭巡。
他压根不信苏赫的这套说辞,脸色一沉,大手猛地一挥,不耐烦地吼道:”糊弄谁呢!今天我必须得进去瞅瞅台吉,看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罢,便用力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迈着大步,径直朝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厕所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尘土飞扬,彰显着他的坚决。
此时,营地里的嘈杂声愈发响亮,像一口被敲响的洪钟,引得不少人从营帐中探出头来。大家先是一脸茫然,紧接着好奇心被瞬间勾起,纷纷走出营帐,朝着这边快步聚拢。一时间,现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眼神中满是疑惑与好奇。
百户长心中愈发觉得此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派手下的亲信骑上营地中最快的马,快马加鞭去请那颜、千户长以及长老们过来。亲信领命后,翻身上马,扬起一鞭,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没过多久,那颜哈桑、千户长乌古斯和长老们便在一群全副武装的护卫簇拥下匆匆赶来。他们神色匆匆,脚步急促,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百户长见状,立刻迎上前去,神色慌张,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期间还不时挥舞着手臂,比划着当时的场景,试图让他们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千户长乌古斯听完,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怒目圆睁,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大声吼道:“荒谬至极!我天天跟台吉打交道,从未听过他要举行什么神秘仪式!这里面肯定有诈!”
他的话音刚落,萨满阿勒坦也急匆匆地赶到,他身着五彩法衣,手持法杖,一路小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他稍作喘息,便急切地说道:“台吉若要举行神秘仪式,定会事先告知我这个萨满。这些人是最近投靠过来的,行事鬼鬼祟祟,说不定是别的部落派来的奸细,心怀叵测,想搞破坏!”
千户长乌古斯一听,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唰”地一声拔出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刀,刀身反射着冷冽的光,让人不寒而栗。他大手用力一挥,高声喊道:“兄弟们,抄家伙!这群黠桀竟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杀,一个都别放过!”他身后的士兵们听到命令,立刻挥舞着手中寒光闪烁的兵器,呐喊着,气势汹汹地朝着王十三等人杀了过去,那股子狠劲,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敌人都撕成碎片。
王十三这边众人见状,迅速反应过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立刻摆好防御阵型。他们背靠背,手持利刃,目光坚定,毫不畏惧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厮杀。
双方瞬间陷入了激烈的交锋,兵器碰撞声“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喊杀声震耳欲聋,惨叫声不绝于耳,现场尘土飞扬,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鲜血汩汩地流在地上,将干燥的土地染成了暗红色。
就在局势愈发紧张,战斗进入白热化,双方都杀红了眼之时,台吉突然从厕所里冲了出来,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得像一团枯草,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慌,但很快便强装镇定。
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那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在战场上回荡着。众人听到台吉的声音,纷纷一愣,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他,眼中满是不解与震惊。
台吉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双手在空中虚按,示意大家冷静,随后大声说道:“大家都误会了!这些人确实是我特意找来的,他们是此次神秘仪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个仪式极为特殊,关系到我们部落未来的兴衰荣辱,所以事先没有宣扬,仪式过程也必须保密。如今仪式被打断,效果恐怕要大打折扣。”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困惑,显然对台吉的这番解释难以完全信服。但台吉身份尊贵,众人也不敢贸然质疑。
台吉接着神色庄重地扫视一圈,提高音量说道:“好了,都别愣着了。哈桑你们随我到阿勒坦·乌格尔议事。另外,让这周围四百多人守护在阿勒坦·乌格尔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离开和靠近。”
千户长乌古斯一听,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刚要张嘴提出质疑,台吉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制止,急切说道:“先别问那么多,去了阿勒坦·乌格尔,我自然会跟大家解释清楚。”千户长乌古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把满腹疑惑和不满憋回肚子里。
王十三混在人群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也微微沁出了汗,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冷静地跟着众人朝着阿勒坦·乌格尔走去。一踏入阿勒坦·乌格尔,王十三迅速给周围手下使了个眼色。
刹那间,这群人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那颜哈桑等人团团围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几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们的后颈上,众人哼都没哼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王十三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开始施展忠心术。只见那颜原本紧闭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的神情也从痛苦挣扎变得平静顺从。紧接着,王十三又依次对千户长、萨满和长老们施展了忠心术,一个又一个,让这些原本在部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彻底被他掌控 。
王十三目光冷峻,周身散发着不容抗拒的气场,成功控制住那颜、千户长、萨满和长老们后,又悄无声息地凑到台吉耳边。
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地吩咐着,言语间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台吉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挺直了腰杆,大步走到营帐外。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部落众人高声说道:“族人们!刚刚这场神秘仪式,实在是太震撼了!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祖先的指引!他们在冥冥之中向我承诺,未来会更加庇佑我们,我们的部落必将走向繁荣昌盛,牛羊成群,草场无垠!”
众人听了,先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脸上满是疑惑之色。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紧接着,这份惊喜如同涟漪一般在人群中迅速扩散开来。很快,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王十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紧接着向前一步,提议道:“如此大喜之事,我们理应举办一场大型宴会,庆祝祖先的庇佑,让这份喜悦传遍部落的每一个角落!”台吉连忙依言宣布此事。刹那间,部落里热闹得炸开了锅,大家如同欢快的小鹿一般,纷纷跑回自己的营帐,拿出珍藏许久的美酒和食物。
宴会现场,篝火熊熊燃烧,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烤肉架上的羊肉滋滋冒油,香气四溢,引得众人垂涎欲滴。族人们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