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听完乔俊焦急的禀报(“韩苍的财物事发,霍鸿志索要,吴增银顶不住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了阴沉似水的冰寒!
“好!好一个贪婪的知县!”王十三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先封矿,断了我们的寻宝路。现在又要索要财物,看来,这黎城县衙,当真是个千疮百孔的破布袋!新任的知县,才几天,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他霍然起身,眼中凶光毕露:“不赶快处理,后患无穷!”
他迅速看向身边的三个老兄弟:“崔玉!薛三更!雷万钧!”
“在!”
“换上粗布杂役的衣裳,把那几箱东西收拾好。记住,”王十三盯着雷万钧,“雷兄弟,你体魄雄壮,但进衙门后尽量低头含胸,跟在我们后面。霍鸿志新来乍到,衙中杂役不识,他此刻又贪欲熏心,未必会细看!”
他又转向乔俊,语气森然:“乔典史!你带几个绝对心腹的衙役,守住后堂院门。里面无论有任何动静——记住!是任何动静!——你都要把其他不知情的衙役挡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就说…县尊在处理紧急公务,擅闯者,死!”
“是!主上!”乔俊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申时初刻,县衙后堂。
霍鸿志正有些不耐地用手指敲击桌面,盘算着吴增银还不来交东西,是不是要动用更严厉的手段时,门外通报:“吴县丞派杂役送东西来了!”
霍鸿志心中一喜,贪婪的光在眼中闪烁:“让他们抬进来!”
帘子一挑,四个穿着衙中杂役服色的“汉子”低着头,吃力地抬着两口沉重的木箱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佝偻着背的瘦子(崔玉),旁边是个瘸腿的(薛三更),再后跟着一个看起来还算普通(王十三假扮),最后面那个确实魁梧,但尽力缩着脖子,脸几乎埋在胸口(雷万钧)。
霍鸿志的目光完全被那两口木箱吸引了!他根本没细看抬箱子的人,眼中只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金玉满堂!
“放下吧!”霍鸿志的声调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是!”四个“杂役”依言将箱子放在堂中。
就在箱子触地的瞬间——
“动手!”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
王十三那佝偻的身形猛地绷直!崔玉手中的包袱皮里闪电般抖出判官笔!薛三更的“瘸腿”诡异的一晃,已如鬼魅般扑向守在霍鸿志旁边那两个惊愕的护院!
雷万钧更是一声怒吼,如暴熊般猛地窜起,碗口大的拳头带着恶风砸向最近的一个护院!
太快了!太狠了!
霍鸿志脸上的贪婪喜悦瞬间冻结,化为极度的惊恐!他刚要张口呼救,只见那佝偻汉子(崔玉)已鬼魅般飘至面前,判官笔精准地刺向他两名护院的咽喉!血花迸溅!
与此同时,那看似普通的汉子(王十三)眼中精光爆射,双手如鹰爪般带着凌厉劲风抓向霍鸿志!霍鸿志虽有些拳脚功夫,但在这等高手面前简直如孩童般脆弱!手腕剧痛,已被王十三死死扣住脉门,震得他浑身酸软,连声音都发不出!
雷万钧的巨拳轰在另一个护院的胸口,那人胸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连哼都没哼就倒飞出去!薛三更的身影更是化作一团灰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刀,刀光一闪,最后一个试图拔刀的护院颈间血雾喷涌!
电光火石之间!霍鸿志带来的四个贴身护院,已然毙命!后堂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按住他!快!”王十三低吼。雷万钧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霍鸿志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崔玉和薛三更迅速守住通向内室和窗户的位置。
王十三再不迟疑,快速击晕霍鸿志后施展忠心术!
后堂院门外。
剧烈的打斗声、重物落地声、模糊的惨呼声早已惊动了外面的其他衙役。几个在附近的衙役惊慌地跑过来想查看情况。
“站住!干什么?!”典史乔俊带着五六个心腹衙役,“锵啷”一声拔出腰刀,拦在门口,面罩寒霜。
“乔…乔典史?里面…里面好像打起来了!听着不对啊!大老爷他……”为首一个老衙役焦急地说道。
“县尊正在亲自处置机密要务!有凶顽之徒妄图反抗!”乔俊声音冰冷如铁。
“本官奉令在此警戒!尔等即刻退下!没有命令擅闯者,惊扰了大人,杀无赦!”他身后的心腹衙役也都挺刀怒目,杀气腾腾。
外面的衙役被镇住了,面面相觑。里面声音确实骇人,但乔典史是县衙老人,掌管刑狱捕盗,平日里威望很高。他都这么说了,还动了刀子谁敢硬闯?只能在外面焦急地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幕友詹森达脸色铁青地匆匆赶来。他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看到一群衙役被拦在外面,乔俊等人横刀拦路,心中顿感不妙!
“让开!”詹森达厉声喝道,根本不理会乔俊,“里面发生了什么?霍大人呢?我要立刻面见大人!”
乔俊心中叫苦,但面上依旧强硬:“詹先生!大人有令,正在处置机密要务,任何人不得擅入!请您稍候!”
“机密要务?!”詹森达冷笑,目光锐利如刀,“机密要务用得着如此动静?我分明听到了喊杀声!乔典史,你拦在此处,是何居心?!再不让开,莫怪詹某不客气!”
他一边喝斥,一边就要硬往里闯!乔俊手按刀柄,额头青筋暴跳,拦住文士又不能真砍,正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他身后的心腹也紧张起来,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发生冲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一声,后堂的门开了。
知县霍鸿志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只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神显得有些憔悴,走路姿态也略显僵硬。
他扫了一眼院门外对峙的众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用略显平板、甚至有些生硬的声音说道:
“都嚷嚷什么?成何体统!”
詹森达看到他,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大人!您没事吧?里面……”
霍鸿志抬手,摆了摆,打断了他的话:“本县无事。刚才确有凶徒欲行不轨,已被本县制服!典史乔俊也有功!”
“此间机密事关重大,已由本县亲自处理完毕,不必惊慌。”他的解释极其牵强,甚至有些词不达意。“所有人,立刻散了!回各自岗位去!”
他又将目光投向一脸愕然的詹森达,依旧是那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詹先生,你且随本县进来。”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伐有些僵硬地率先走回后堂。
院门外所有不知情的衙役,包括乔俊带来的心腹(除了乔俊),都面面相觑。凶徒制服了?县尊大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妥?既然大人发话……
众衙役不敢再逗留,低声议论着,如蒙大赦般纷纷散去。
只留下詹森达,看着霍鸿志那异常僵硬的背影,又看看如释重负却依旧紧握刀柄的乔俊,心中疑窦丛生,背脊发寒!他感觉一切都透着无比的诡异!
但大人开口让他进去 詹森达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在乔俊闪烁着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推开了那扇刚刚合拢、弥漫着未散血腥味的后堂大门里面等待他的,是面带诡异微笑的王十三、崔玉、薛三更、雷万钧四人。以及端坐主位的——知县霍鸿志!
詹森达的脚步,瞬间钉在了门槛之上,全身的血液几乎冻僵!
后堂大门在詹森达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詹森达几乎窒息!他瞳孔骤然收缩,目光瞬间扫过屋内——
地上!四具身着护院服饰的尸体横陈!鲜血在青砖地上蜿蜒流淌,尚未完全凝固!浓烈的死亡气息弥漫!
堂中!两个沉重的木箱敞开着!
主位!知县霍鸿志端坐其上,周身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但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息!
而霍鸿志身侧和前方!四个穿着杂役服色、却散发着如同出鞘利剑般恐怖气息的身影,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为首一人(王十三)脸上带着一丝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诡异微笑!
詹森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东翁被控制了!县衙被贼人鸠占鹊巢!
就在这惊骇欲绝的瞬间!
端坐主位的霍鸿志,率先开口:
“詹先生。”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人气。
“本县命典史乔俊在外守候,严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你意欲强闯,该当何罪?”
轰!
詹森达只觉得五雷轰顶!浑身剧震!这声音!这语调!这眼神!这根本不是他追随多年、精明强干的霍鸿志!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詹森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求饶,而是惊骇与绝望下的本能反应!他嘶声喊道:“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学生是詹森达啊!学生是担心您的安危!别无他意啊!大人!”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和箱子,声音带着哭腔,“这都是贼人……”
“拿下。”霍鸿志那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却如同冰冷的判词!
话音未落!
“吼——!”
如同平地惊雷!一直如同铁塔般侍立在王十三身侧的雷万钧,眼中凶光爆射!他巨大的身躯猛地启动!如同出膛的炮弹!带起一股恶风!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朝着跪在地上的詹森达狠狠抓来!
詹森达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幕友,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场面?雷万钧那狂暴的气势和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让他魂飞魄散!他甚至忘记了躲避,只是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
就在雷万钧那如同钢钩般的五指即将触及詹森达后颈衣领的刹那!
异变陡生!
跪在地上的詹森达,眼中那极致的恐惧瞬间被一股决绝的狠厉取代!他猛地一低头!身体如同泥鳅般向侧面极其诡异地一滑!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雷万钧这志在必得的一抓!
同时!
他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支通体乌黑、闪烁着幽蓝光泽、只有巴掌长短的袖珍手弩!弩箭上膛!机括紧绷!那幽蓝的箭头显然淬有剧毒!
“狗贼!你们对大人做了什么?!”詹森达嘶吼着,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玉石俱焚的决绝!他根本不管扑空的雷万钧,弩箭瞬间抬起,目标直指——端坐主位、神情麻木的霍鸿志!
他要射杀霍鸿志!
与其让大人被操控,甚至成为贼人的工具,不如让他解脱!也绝了贼人的念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玉石俱焚的狠辣!这精准致命的毒弩!让王十三、崔玉、薛三更、雷万钧四人脸色同时剧变!
“找死!”崔玉厉喝!手中判官笔化作寒芒,直刺詹森达持弩的手腕!薛三更袖中更是射出数道细如牛毛的小针!雷万钧怒吼着再次扑上!
但詹森达距离霍鸿志太近了!他拼死一搏,动作又太过决绝迅猛!弩箭已然抬起!扳机即将扣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