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没实力的贪心(1 / 2)

霍鸿志这个横空出世的新任知县,不仅截获了他试图用“维修”名义独掌铁矿的计划,还直接点破了他行为背后的蹊跷!更直接点明让他去县衙“交代”!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勒索和警告!

更让韩苍头痛的是,他刚给吴增银这个“毒蛇”塞了五千两白银和厚礼!屁股还没坐热,新麻烦就来要好处了!这要是再给霍鸿志一份厚礼,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所有人铁牛沟的矿有鬼?!

吴增银和霍鸿志万一勾连起来,或者互相攀咬,他韩苍夹在中间,万劫不复!

但不去?霍鸿志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立威的!那句“亲自拜访”就是威胁!以这新官的手段和狠辣(刚来就敢对老仆下如此重手),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铁拳门暗线被废、石磊被抓、药铺密道几乎暴露、刘红亮被冯海风逼得焦头烂额、铁矿计划被霍鸿志看穿桩桩件件,如同一条条冰冷的锁链,缠绕在韩苍脖子上,越收越紧!

而那张藏宝图所指向的财富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天堑!

韩苍在密室内焦躁地踱步。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那张清癯苍白、此刻却扭曲着狰狞算计的脸。那双浅色的眼睛里,交织着暴怒、焦虑、恐惧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钱!还是钱!

但要怎么给?!给多少才能既堵住霍鸿志的嘴,又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或者干脆铤而走险?

午时,黎城县衙后堂。

新任知县霍鸿志端坐主位,一身簇新的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癯严肃。他面前摊着几份刚送来的县衙卷宗,眉头微蹙,显然是在快速熟悉黎城情况。

堂下,吴增银垂手侍立,渠元飞、乔俊等人肃立两侧,气氛凝重。

帘外传来通报:“暴店族长韩苍求见!”

“请。”霍鸿志放下卷宗,目光锐利如电,投向门口。

韩苍稳步走入,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和温润的笑容,深青福字袍一丝不苟,墨狐裘马甲更添几分沉稳。

他对着霍鸿志深深一揖:“草民韩苍,拜见霍大人!恭贺大人履新黎城父母官!”

“韩族长免礼。”霍鸿志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本县初来乍到,诸事繁杂。听闻韩族长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他开门见山,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韩苍,不给对方任何寒暄周旋的余地。

韩苍心中凛然,面上笑容不变:“霍大人明鉴。草民今日前来,实为铁牛沟铁矿一事,忧心忡忡,特来禀报。”

“铁矿?”霍鸿志假装问道,“铁矿怎么了?”

韩苍脸上适时地露出忧虑之色:“回大人。前些时日,铁矿开采中不幸发生矿洞坍塌,伤及数名矿工(章家沟之人)。幸得前任县丞吴大人及时处置,伤者得以救治,矿脉归属也已裁定(柴家坡主脉,章家沟得四成利)。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近日草民族中在那里上工的老矿工巡查矿洞时,发现矿脉深处岩层隐有松动迹象!恐是上次坍塌震动了根基!若再强行开采,恐有再次坍塌、酿成更大惨祸之危啊!”

他言辞恳切,带着为民请命的焦急:“草民虽非矿主,但身为暴店族长,亦感责无旁贷!铁矿开采关乎两村数百户生计,更关乎黎城安定!草民不忍见生灵涂炭,故斗胆向大人建言!”

霍鸿志眼神微眯,不动声色:“哦?韩族长有何高见?”

韩苍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草民愿自掏腰包,出资聘请精于矿脉加固的能工巧匠,对铁牛沟矿洞进行全面勘察、加固支撑!确保万无一失!在此期间,矿工无法下井劳作,其误工损失,草民愿一力承担,按市价补偿两村矿工!只求能消弭隐患,保一方平安!恳请大人允准!”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情真意切,将一个心系乡邻、不惜破财消灾的“善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霍鸿志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韩苍,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弧度:

“呵呵呵……”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打破了堂内的凝重,却带着更深的寒意,“韩族长,真是菩萨心肠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直刺韩苍眼底:

“加固矿洞?承担所有损失?韩族长,你这手笔未免太大了吧?”

霍鸿志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般的质问:

“本县虽初到黎城,但也知商贾之道,利字当先!无利不起早!你韩苍,一个当铺东家,暴店族长,与这铁矿并无直接干系!如今却要自掏腰包,做这等赔本赚吆喝、甚至可能倾家荡产的‘善事’?!”

他猛地一拍桌案!

“砰!”

震得桌上茶盏乱跳!

“说!这铁牛沟的矿洞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值得你韩苍如此费尽心机、不惜血本也要把它攥在自己手里?!嗯?!”

这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新官上任的凛然官威和毫不掩饰的怀疑!瞬间将韩苍精心编织的“善举”外衣撕得粉碎!

韩苍心头剧震!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万万没想到,霍鸿志竟如此犀利!如此直接!根本不吃他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直接点破了他行为背后的巨大疑点!

他脸上那谦和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他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被冤枉的悲愤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霍大人!您……您这是何意?!草民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啊!”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铁矿若再塌,死伤必重!届时民怨沸腾,黎城动荡!草民身为本地乡绅,岂能坐视不理?舍些钱财总好过看着乡亲们家破人亡啊大人!”

他再次躬身,语气沉痛,“大人若不信草民,可派人即刻前往铁牛沟勘察!若有半句虚言,草民甘受国法处置!”

他这番辩解,带着悲情牌,也带着一丝“不怕查”的硬气(他自信铁矿表面看不出异常)。

霍鸿志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良久,霍鸿志才缓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他脸上那冰冷的怒意似乎收敛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深不可测:

“韩族长,好一张利口。好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

他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

“本县初来,不欲妄动干戈。但铁矿关乎民生安危,本官亦不能掉以轻心。你方才所言,加固矿洞,补偿矿工……”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

“此事,本官准了!”

韩苍心中猛地一松!成了?!

但霍鸿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霍鸿志声音陡然转冷,“所有工程,必须由县衙工房吏员全程监督!所用工匠,必须由县衙核定!账目明细,必须清晰可查!”

他盯着韩苍,一字一顿:

“在此期间,铁矿由县衙暂时代管!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矿洞!违者以盗采论处!”

暂时代管!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韩苍心上!

霍鸿志根本不信他!所谓的“准了”,不过是换了个方式,将铁矿彻底收归县衙控制!他韩苍不仅捞不到半点好处,还要先垫付一大笔钱!

最后能不能拿回来还两说!更要命的是,矿洞被县衙封了!他寻宝的计划彻底泡汤!

韩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脸上那强装的悲愤和委屈瞬间凝固,眼神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愤怒、不甘和一丝绝望!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新来的知县如此难缠!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杀意!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翻脸!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他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感激”笑容,对着霍鸿志深深一揖,声音干涩沙哑:

“霍大人思虑周全,体恤民情,草民遵命!定当竭尽全力配合大人加固矿洞,安抚乡民。”

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屈辱和冰冷的恨意!

霍鸿志满意地点点头,仿佛没看到韩苍眼底深处的风暴:“嗯。韩族长深明大义,本县甚慰。你且回去准备吧。稍后本官会派工房吏员与你接洽细则。”

“是,草民告退。”韩苍再次躬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缓缓转身,步履沉重地退出后堂。那挺直的背影,在跨出门槛的瞬间,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千钧重担。

霍鸿志看着韩苍消失的背影,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缓缓加深。他拿起桌上关于铁矿的卷宗,眼神锐利如刀锋。

“铁矿……韩苍……哼!本官倒要看看,这铁牛沟底下到底埋着什么,让你如此魂牵梦萦!”

霍鸿志拍板封矿,连日来都在县衙后堂翻阅卷宗,试图理清黎城这潭深水。这日午后,他批阅文书稍感倦怠,起身踱至窗边,恰好听见廊下几个值守衙役在低声闲聊:

“吴县丞可真是闷声发财啊,前些日子韩东家那几箱子硬货,啧啧…”

“谁说不是呢!听说光南珠就好几斛,金锭子都沉得压手!咱们累死累活半辈子也见不着这么多…”

“哎,新来的大老爷要是知道了…嘿嘿…”

“嘘!小声点!别让里面听见!”

霍鸿志眼神猛地一厉!韩苍送的财物?还“好几箱子硬货”?送给吴增银的?!

他胸中那股被韩苍顶撞的怒火尚未平息,此刻又猛地窜起一股邪火!一个小小县丞,竟敢瞒着他私收如此重礼?

这黎城的风气,简直坏到了根子上!更重要的是——这些财物,本该是属于他这个新任知县的“孝敬”!是吴增银截了他的胡!

“新官上任三把火…”霍鸿志冷笑一声,眸中贪欲与怒气交织,“第一把火,就烧你这个不知死活吞下不该吞的吴县丞!”他已将韩苍送来的东西,当成了自己应得的囊中之物。

他立刻沉声唤来一个小吏:“去,叫吴增银过来!告诉他,韩苍之前送他的东西,本官已知晓!让他立刻、马上、原封不动地给本官‘吐出来’!否则,休怪本官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后堂值房内。

吴增银听完小吏趾高气扬的传话,他扑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完了…完了…”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一旁沉默肃立的乔俊,“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大部分都送到主上那里去了啊!我…我哪还有能力原封不动拿出来?!”

他对霍鸿志的命令本应唯命是从,但财物已经转移上缴给王十三这该如何是好。

乔俊眼神一凝,知道坏事了。他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失魂落魄的吴增银道:“大人稍安!下官这就去禀告主上!”他扶着几乎瘫软的吴增银坐下,自己则快步离开值房,直奔衙外一个秘密联络点——正是城隍庙边那间不起眼的香烛纸马铺(王十三落脚处)。

香烛铺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