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贪心的新任知县(1 / 2)

“啊——!!!” 中年男人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蛇,瞬间瘫软下去!剧痛让他浑身抽搐,豆大的汗珠和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

他抱着那条以诡异角度扭曲的左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啊——!天杀的!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啊!我媳妇还等着药救命啊!你们断了我的腿,断了我的腿,让我怎么活啊!没天理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啊!”

那撕心裂肺的哭嚎,混合着骨断筋折的惨状,在弥漫着药香的昏暗药铺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绝望。

柜台里的伙计抱着膀子冷笑,眼神冷漠如同看一条垂死的野狗。

那两个壮汉则如同门神般立在旁边,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施暴后的残忍快意。

王十三就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

但在他平静的目光深处,一丝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一闪而逝。他没有上前阻止,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翻滚哀嚎的中年男人。

他微微侧头,对身边如同影子般的薛三更低声道:“去,告诉吴增银。回春堂药铺,白日行凶,打断求药病患腿骨,致其重伤残废,让他立刻带人,以‘扰乱市井、残害良民’之罪,将药铺所有涉案人等,全部锁拿归案!一个都不准漏!”

“是。”薛三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兴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毒蛇。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药铺,融入门外凛冽的寒风中。

王十三最后扫了一眼地上痛苦哀嚎、绝望哭诉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和柜台里一脸漠然的伙计。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随即,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回春堂的大门,仿佛只是路过看了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

一个时辰后。

黎城县衙大堂。

新任知县尚未到任,县丞吴增银暂代县务。他高坐堂上,脸色虽麻木,但声音却异常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堂下,回春堂的伙计、两个打人壮汉,以及一个被临时从内院“请”出来、穿着绸褂、一脸惊惶的药铺掌柜(实际是韩苍摆在明面上的傀儡),都被衙役按着跪在地上。

那被打断腿的中年男人被抬上大堂,断腿处简单包扎,依旧疼得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但眼中却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吴增银一拍惊堂木,声音冰冷:

“经查!城隍庙后街‘回春堂’药铺,伙计张二狗,坐地起价,欺压良善,言语刻薄,引发争端!更兼伙同店内打手王五、赵六,当街行凶,恶意重伤求药病患启大柱,致其左腿骨折,终身残废!其行径恶劣,令人发指!严重扰乱市井秩序,败坏黎城民风!本官依《大明律·刑律·斗殴》及《市廛》条例,判决如下!”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一!主犯张二狗!身为药铺伙计,不思诚信经营,反恶意抬价,言语挑衅,乃祸乱之源!杖一百!徒三年!附加笞刑,再杖八十!以儆效尤!”

(杖一百加笞八十,几乎是要命的刑罚!)

“二!从犯王五、赵六!身为打手,凶残成性,目无法纪!当街行凶,致人重伤残疾!罪加一等!杖九十!徒二年半!发配大同边镇充军!遇赦不赦!”

(发配边疆充军,九死一生!)

“三!药铺掌柜棋露!身为掌柜,驭下不严,纵容恶仆行凶!虽未亲自动手,然难辞其咎!杖八十!罚银十两!充作启大柱汤药之资!”

“退堂!”

惊堂木重重落下!

衙役如狼似虎扑上,拖着面无人色、瘫软如泥的伙计张二狗和两个壮汉下去行刑。很快,后衙便传来沉闷如雷的杖击声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药铺老板钱贵也被拖下去领杖,惨叫声同样刺耳。

启大柱被抬下大堂时,眼中含泪,对着堂上连连叩头,嘶声道:“谢青天大老爷做主!谢青天大老爷!”

吴增银面无表情地起身退堂。

………………

黎城县衙后堂。

王十三听完薛三更的复述,端起桌上的粗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冷茶。茶水温凉,带着一丝苦涩。

“杖一百,加笞八十,那伙计活不过今晚了。”薛三更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的肯定,“王五赵六发配充军,半路上,老奴的‘半天倒’也该发作了。”

王十三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寒风依旧凛冽。

他借吴增银的手,用最“光明正大”的官府律法,以雷霆手段,将回春堂明面上的爪牙彻底拔除!手段酷烈,不留余地!

这既是惩戒,也是警告!

更是打草惊蛇!

药铺的明桩被扫平,暗桩必然惊动!

那个藏在“回春堂”深处的“东翁”韩苍,还能坐得住吗?

他精心编织的网,被王十三用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王十三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蛇,已经被彻底惊动。

接下来,该是毒蛇亮出獠牙,或者仓皇逃窜的时候了。

这盘棋,终于要进入最后的搏杀。

夜,黎城县衙后堂。

烛火摇曳,吴增银端坐主位,冯海风垂手肃立,姿态恭敬得近乎谦卑。

主簿渠元飞佝偻着腰低声汇报,典史乔俊按刀侍立。

整个后堂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控制感,吴增银虽表情木然,却俨然是此地的核心。

帘子一挑,韩苍步入。他深青福字袍外罩墨狐裘,脸上挂着温谦笑容,目光却如鹰隼般瞬间扫过全场,尤其冯海风那恭敬姿态和吴增银的坐势。

“深夜叨扰,吴大人恕罪。”韩苍拱手,声音温润,“回春堂之事,韩某身为东主,管教不严,惊扰大人治下,惶恐万分。特来赔罪,看看能否……略尽心力弥补?” 他姿态极低,眼神却在吴增银脸上逡巡。

吴增银眼皮微抬,声音平板:“事已依律处置。韩族长有心了。”他话锋平淡却隐含官威:“深夜造访,韩族长不止为赔罪吧?”

韩苍心中冷笑!狐狸尾巴!这吴增银,平日装清官,如今冯海风这等无赖都被你收服,主簿典史如臂使指!分明是你要借铁矿之机狮子大开口!

他笑容更谦和:“吴大人明察。赔罪是真,交谊也是真心。”目光瞟向冯海风,“黎城水陆通达,韩某深知若无大人这般持正守法的父母官,寸步难行。”

他压低声音,带着暗示:“铁矿本是利国利民,奈何章柴两村锱铢必较,烦扰大人。韩某在刘百户处尚能说上几句,若大人有意,愿从中斡旋,请刘百户多出力,早日了结此事,也为大人分忧。”

这话意在点明铁矿可分利,且有卫所人脉可借力。

吴增银面无表情,手指捻着书页。

韩苍暗骂贪心,脸上笑容不变:“另闻大人为县库周转、冬日赈济忧劳。暴记当铺愿捐银五千两,以助衙署公用及安顿黎民。”

他拍了拍手。两名随从抬入一口红木箱及一个锦盒。箱中是码放整齐的雪花官银足千两,锦盒内是金玉首饰与浑圆珍珠。

“区区心意,请大人及诸位勿嫌菲薄。”韩苍笑容可掬。

渠元飞、乔俊毫无表情,微微躬身。冯海风更是眼观鼻,鼻观心。

吴增银放下书卷,起身踱至白银前,拿起一锭掂量,空洞眼神里似有一丝“满足”。他看向韩苍,声音平板却不容置疑:“铁矿之事,本官自有定夺。章柴两村,本官已安置妥帖。卫所军务,重在戍边安民。铁矿开采,自有地方督办。刘百户不必费心了。”这话直接掐断了卫所伸向铁矿的手!

韩苍笑容一僵,瞬间恢复谦卑:“是是是!大人明断!卫所职责确在守土!韩某定转告刘百户安守本分!”铁矿这条明线彻底断了!虽肉痛,但他心中更笃定:吴增银如此贪婪霸道,无非是要独吞铁矿!为了稳住这伪君子,不再深挖药铺和其背后的铁矿图谋,他必须大出血!

吴增银点点头,似表“满意”:“韩族长明理。铁矿之事,就此定下。至于药铺,”他语带敲打,“此次闹出人命,影响极坏。本官已严惩,望你好自为之。若再生事端,休怪本官无情!”

“大人放心!”韩苍立刻作揖,斩钉截铁,“韩某回去必严查整饬!绝无下例!今日那掌柜,必严惩不贷!定给大人交代!”

“嗯。”吴增银挥手,“夜深,韩族长请回吧。捐输之物,本官代收下了。”

“不敢!能为大人分忧,韩某之幸!”韩苍连连拱手,堆满谦卑,心中却如释重负——铁矿虽失,但总算用巨额白银暂时堵住了这个贪婪县丞的嘴!只要他不再盯着药铺和自己……

他躬身退下,身影消失在县衙寒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