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领桨,目标,右舷第三桨位水域,全力冲刺!”李玄策的命令瞬间转化为行动。
“潜蛟”队的鼓点陡然密集如疾风骤雨!汉子们齐声怒吼,肌肉贲张,所有力量灌注于臂膀。沉重的特制桨叶破开江水,入水更深,激起的水花不再是白色,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高频震荡引发的细微蓝光。随着桨频的极限提升,以那几片特制桨叶为核心,一层肉眼不可见、却对特定高频信号有着极强吸收和扰乱的力场,如同无形的护罩,瞬间在“潜蛟”号龙舟周围张开!
指挥棚内,技术员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干扰源信号被压制!压制范围正在扩大!倒计时……倒计时紊乱了!部分船只监测数据开始恢复!”
屏幕上,那血红的倒计时数字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开始疯狂闪烁、跳跃,失去了稳定的计数。部分龙舟队员的生理监测数据开始摆脱异常峰值,逐渐回落。
然而,就在“潜蛟”号如同一条真正觉醒的怒龙,从第二梯队猛然加速,船头几乎要与领先的“飞龙”号齐平的刹那——
主监控屏幕猛地一黑!随即爆出大片雪花和刺耳的尖啸!
“指挥中心主系统遭到强电磁脉冲反扑!备用电源启动!对方狗急跳墙了!”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几乎在同一时刻,江对岸一处不起眼的、挂着“水文观测”牌子的废弃小屋里,一台伪装成老旧气象数据采集器的黑色终端机,机箱缝隙里猛地窜出一股刺鼻的青烟!内部传来几声沉闷的爆裂声,屏幕瞬间熄灭。
小屋阴暗的角落里,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猛地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冒烟的机器,低吼一声:“怎么可能?!”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释放强电磁脉冲试图做最后一搏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燕京,国家生物材料重点实验室内,方清墨正站在一台精密的微流控操作台前。她穿着洁白的实验服,神情专注而沉静,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而是一次寻常的实验。
操作台上,一个微缩的、模拟了敌方终端核心电路的芯片正在超负荷运转,散发出焦糊味。方清墨纤细的手指稳定地操控着纳米级移液管,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淡黄色液体——高纯度青蒿素提取物——被精准地滴落在芯片一个关键的、超导材料构成的微型节点上。
“青蒿素,氧化还原催化剂……对特定超导态下的电子隧穿效应,具有强湮灭作用。”她低声自语,清冷的眼眸映着操作台幽幽的蓝光。那滴液体接触的瞬间,没有火花,没有巨响,只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极细微的冰蓝色霜花瞬间在芯片表面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狂暴的电子流如同被瞬间冻结、湮灭。超导态被强行破坏,整个模拟电路瞬间陷入彻底的、无法逆转的“死寂”。
千里之外,那台真实终端机内部的超导核心,同步遭遇了这来自生命科学领域的、精准而致命的“电子湮灭”。
江面上,“潜蛟”号一骑绝尘!鼓声震天,桨叶翻飞,特制的桨叶在水中划出强劲而稳定的轨迹,那无形的信号防火墙牢牢守护着整条船。船头,李天枢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小脸通红,腕上的手表屏幕稳定地显示着绿色的“安全”标志。
“潜蛟!夺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更加密集的鼓点,“潜蛟”号的龙头率先狠狠撞开了终点悬挂的彩绸!
胜利的喜悦如同巨浪,席卷了整个江岸。人群沸腾了,彩带纷飞,锣鼓喧天,淹没了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插曲。
李玄策悄然离开指挥棚,走到江边一处僻静的码头。王铁柱正等在那里,脚下放着一个沉重的木箱,他古铜色的脸上汗水未干,咧嘴笑着,带着完成艰巨任务后的疲惫与自豪。箱子里,是一尊刚刚铸造成型、还散发着灼热余温和淡淡淬火油味的青铜镇水兽——狴犴。兽首狰狞,怒目圆睁,四爪牢牢抓地,身躯线条遒劲,细节处还带着模具的痕迹和手工捶打的印记,通体泛着冷冽而厚重的金属幽光。
“嘿,玄策!瞧瞧!按老图谱打的,用的是厂里压箱底的航天级耐蚀青铜料子,淬了三道火!保准比那江里的老王八活得久!”王铁柱拍着狴犴冰冷坚实的背脊,声音洪亮,“这分量,这筋骨,放水里,邪乎的信号波想再捣蛋?门儿都没有!比焊闸门痛快!”
李玄策蹲下身,指尖拂过狴犴冰冷而坚实的鳞甲,感受着那蕴藏在金属深处的、淬火赋予的力量与韧性。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和王铁柱合力抬起这尊崭新的守护神。
“噗通!”一声沉闷而悠远的巨响。沉重的青铜狴犴沉入滚滚青弋江心,激起一圈巨大的涟漪,随即缓缓消失在浑浊的江水中,稳稳镇守在江底要害之处。水面很快恢复了奔腾,只有那沉入水下的守护者,无声地构筑起一道物理与象征的双重屏障。
李玄策站起身,走到水边。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新鲜粽叶包裹、还带着体温的清水白粽。修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彩线,翠绿的粽叶在阳光下舒展开来,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糯米。
他凝视着奔腾不息、承载了千年忧思的江水,手臂轻扬。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温润的弧线,落入滚滚波涛之中,瞬间被江水吞没。
“当年屈子投江,投的是家国破碎的锥心之痛,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孤忠。”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江风的呼啸和远处鼎沸的人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穿越时空的力量,落入身旁王铁柱的耳中,也仿佛落入这亘古的流水。“今日我们在此投下的,是守护。守护这江上竞渡的欢腾,守护岸边每一张无忧的笑脸,守护这烟火人间里,那份抬头仰望星空时,心安的底气。”
“民心安,则国本固。这看不见的硝烟里,”他目光投向江心狴犴沉没之处,又掠过江岸上欢呼雀跃的人群,最终落在远处正被桨手们高高抛起、咯咯直笑的李天枢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粼粼波光,也映着更辽远的星河,“我们要守住的,就是这万家灯火下,那份最朴素的安宁与期盼。”
王铁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在阳光下雀跃,看着江岸上人们脸上纯粹的笑容,再低头看看自己那双因常年淬火打铁而布满老茧和烫痕的大手,重重地点了点头,胸腔里涌动着滚烫的热流。那沉入江底的狴犴,那随波而去的粽子,此刻在他心中,都化作了沉甸甸的份量。
奔腾的青弋江,裹挟着粽叶的清香和龙舟竞渡的呐喊,浩浩汤汤,一路向东。江底,新铸的狴犴沉默地镇守着暗流。江岸,古老的节日在科技的隐形护盾下,焕发着生生不息的热力。而那份投江的守护之诺,已随流水,深沁入这片土地的血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