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急了:叔父!
为了族里的孩子能吃饱饭,认了又如何?项梁望着远处正在修的堤坝,秦吏能修堤坝、教种稻,总比楚怀王的空名头强。
赵地的豪强则更狡猾。代郡的李家,祖上是赵国大夫,靠着勾结官吏,隐匿了百亩良田。县尉清查时,李族长笑着递上金饼:官爷通融,这些田都是佃户的,与我无关。
县尉刚要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李族长好大的手笔!
众人回头,只见绣衣御史带着两名卫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地契:这百亩田,明明是你祖父当年强占的,地契上还有赵国的印信,你敢说与你无关?
李族长的脸瞬间垮了。绣衣御史上前一步,将地契拍在桌上:按律,隐匿田宅,除没收外,还要迁你家壮年男子去河西,与菜鸟营一起修渠。
不要啊!李族长瘫在地上,我认!我认!田产都登记,求别迁我儿子去河西!
早这样不就省事了?绣衣御史冷笑,记住,大秦的土地上,没有藏得住的田,没有隐得了的人。
三个月后,各地的户籍册陆续送回咸阳。嬴政看着案上堆成小山的竹简,每一卷都字迹工整,标注着姓名、年龄、田宅数量,甚至连谁家养了几头猪、几亩桑田都写得清清楚楚。
齐地田氏,登记在册三千七百余人,隐匿者三十一户,已迁河西。李斯汇报,楚地项氏旧部,二百六十户登记,官府正为他们修堤坝;赵地豪强,查出隐匿田产两千亩,都已充公,分给流民。
蒙恬补充道:最可喜的是,流民少了七成。他们见户籍能换田宅、农具,都主动来登记,连芒砀山的刘邦,都派人送来名册,说麾下刑徒愿归农入籍。
嬴政拿起一卷楚地的户籍册,上面项梁的名字旁写着职业:渔农,项羽的名字后注着年十七,力能扛鼎,忍不住笑了:赢欣说编户齐民,是为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大秦的民,不是六国的余孽,果然没错。
他忽然起身,走到殿外,望着咸阳城外的驰道。那里,新入籍的农户正推着曲辕犁下地,旧族子弟在河西修渠,连楚地的渔民都开始学种水稻。这些曾经的六国余孽,如今都成了大秦户籍册上的名字,用锄头、渔网、织机,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
李相,嬴政道,按户籍册定赋税、派徭役,让他们知道,入了大秦的籍,便有田种、有税纳、有役服,这才是子民的本分。
臣遵旨。
蒙将军,嬴政又道,把河西屯田的旧族子弟,编入菜鸟营,让赢欣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是大秦的规矩。
臣遵旨。
夕阳的金辉洒在户籍册上,那些工整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变成田埂上的农夫、工坊里的工匠、渔船上的渔民。嬴政知道,赢欣的梳篦之法,不仅厘清了户籍,更梳顺了人心——当六国余孽在大秦的土地上有了田宅、有了生计,谁还会念着早已覆灭的故国?
这,才是固本培元的真谛。清查户籍,编户齐民,不是为了锁住谁,而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大秦的法度下,活得安稳、活得踏实。当他们开始为大秦的粮仓添粟米,为大秦的工坊打铁器,为大秦的驰道搬砖石,这帝国的根基,便再也摇不动了。
暮色渐浓,户籍册被小心地收进国库。铜漏滴答,仿佛在数着那些新生的名字,数着一个旧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六国余孽,只有大秦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