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的黑色轿车停在 “老周音频修复工作室” 门口时,轮胎碾过青石板路的 “咯噔” 声,惊飞了屋檐下挂着的旧灯笼 —— 那是个褪色的红灯笼,骨架都露出来了,是老周去年从废品站捡回来的,说 “挂着热闹”。成彦坐在副驾上,怀里的绣线盒被她攥得发紧,盒边的竹编蹭得手臂发痒,里面母亲绣坏的半朵栀子,银线偶尔会勾住她的衣角,像母亲在轻轻拉她的手。
“别紧张,周师傅是这行的老手,不会出问题的。” 顾怀安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帮成彦开车门,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凉得像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玻璃杯。成彦点点头,推开车门时,风里飘来股淡淡的煤炉味 —— 是工作室旁边的老面馆在煮面,蒸汽裹着葱花的香,飘得满街都是,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工坊煮面的味道。
工作室的铁皮招牌锈得厉害,“修老设备,传老声音” 的白漆掉了大半,只有 “老” 和 “声” 两个字还清晰,玻璃门上贴着的《音频设备维修指南》海报,边角卷得像母亲绣坏的线团,还沾着点去年的雨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 99% 异丙醇的清冽味、老磁带的霉味,还有点淡淡的茉莉花茶味扑面而来 —— 老周总在工作台边放杯茉莉花茶,说 “闻着茶香修东西,脑子清楚”。
满墙的老磁头挂在木架上,像排小小的银色月牙,有的贴着黄色便签,写着 “2018.03 修录音机用”,有的已经氧化发黑,被老周用红绳系着,说 “留着当纪念”。角落堆着的老式录音机,有的少了旋钮,有的掉了外壳,却被擦得干干净净,最上面那台 “熊猫牌” 录音机,还是 1998 年产的,老周说 “这台当年救过急,帮人恢复了去世老伴的录音”。
老周坐在工作台后,戴着副黑框老花镜,镜片厚得像酒瓶底,反射着频谱分析仪的光。他手腕上戴着块旧上海牌手表,表带是棕色的人造革,缝补过好几次,针脚歪歪扭扭的,是他老伴生前帮他缝的。此刻他正低头擦一个老式磁带的磁头,手指捏着无尘棉片,动作轻得像在给婴儿擦脸,棉片上的异丙醇晕开个小小的湿痕,慢慢渗进磁头的缝隙里。
“周师傅,打扰了。” 顾怀安把装着录音笔的防磁盒放在桌上,盒盖打开时,“咔嗒” 一声轻响,老周的眼睛突然亮了,像看到老熟人似的,放下手里的磁头,凑过来眯着眼看,鼻尖几乎碰到录音笔:“爱国者 R5511!2013 年产的,当年我修过不下 20 台,这型号皮实得很,就是磁头容易积灰,跟老头的肺似的,得常清理!” 他用手指戳了戳录音笔的裂痕,“你这是摔过吧?外壳都裂到主板了,没把存储芯片摔废,算是烧高香了!”
成彦赶紧把绣线盒里的录音笔拿出来,递过去时指尖有点抖,碰到老周的手 —— 凉得像工作台的金属支架,指腹上全是老茧,是常年修设备磨出来的。“周师傅,麻烦您了,” 她的声音有点轻,怕打扰到老周,手指不自觉摸向口袋里的铜顶针 —— 那是母亲化疗时还在用的,顶针内侧的 “苏” 字被磨得发亮,攥着它,总觉得母亲就在身边,“这里面的内容…… 是我妈当年留下的证据,林国雄害她的证据。”
老周接过录音笔,从抽屉里拿出个放大镜,镜片上还沾着点上次修设备的焊锡灰。他仔细看了看主板,又用万用表的探针轻轻碰了碰电容,眉头皱了皱:“电容换过了?焊锡有点糙,跟我孙子第一次学焊东西似的,不过没焊错位置,还算幸运。” 他从柜子里拿出包无尘棉片,包装上印着 “影视设备专用”,又倒了点 99% 的异丙醇在棉片上,“一会儿先清洁磁头,老设备的磁头比姑娘的脸还娇贵,积点灰就读不出数据,尤其是你这摔过的,磁头可能有点偏位 —— 可千万别用普通医用酒精擦,那玩意儿含水分高,擦完磁头准生锈,到时候数据就彻底没了,哭都来不及!”(植入冷知识时增加细节:老周拿起两瓶酒精对比,一瓶贴着 “99% 异丙醇(设备专用)”,另一瓶贴着 “75% 医用酒精(消毒用)”,指给成彦看,“你看这标签,差一个数,效果天差地别,影视圈修复音频证据,都用左边这个,不然律师都不认”)
顾怀安从公文包拿出小王写的维修记录,纸页边缘有点卷,是他刚才在车上反复看揉的。记录上用铅笔写着 “存储芯片完好,已读取出 2 分 17 秒片段,含‘林国雄’‘老 K’‘工坊’关键词”,他指着 “剪辑痕迹” 那行字:“周师傅,小王说录音被人剪过,您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碎片重组了?我们需要完整的音频,交给警方和律师都得用,不能有半点遗漏。” 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碰了碰公文包的边角 —— 那里有个明显的磨损,是上次为了护着成母的合同,被林国雄的人推搡时摔的。
老周点点头,把录音笔用专用数据线连接到频谱分析仪上,按下开机键。屏幕瞬间跳出彩色的频谱图,像道彩虹铺在黑色背景上,红色的高频波纹、蓝色的低频波纹交织着,像母亲绣品上的银线和金线缠在一起。接着,熟悉的电流声传了出来,然后是林国雄的吼声,虽然有点模糊,却像针一样扎进成彦的耳朵:“你那破工坊,我让老 K 去处理……”
成彦的呼吸瞬间屏住,往前凑了半步,头发垂到工作台上,差点碰到分析仪的屏幕。她赶紧拢了拢头发,指尖攥得发白,看着那些跳动的波纹 —— 最高的那道红色波纹,正好对应林国雄吼声的峰值,像母亲绣栀子时最用力的那针,深深扎在布上。“就是这个…… 这是林国雄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忍着没掉,怕模糊了屏幕上的波纹。
“停!这里有问题!” 老周突然按下暂停键,手指点着频谱图上一段空白,那里像被橡皮擦过似的,只有淡淡的白色底噪,“你看,从 1 分 32 秒开始,频谱突然断了,不是设备没电,也不是磁头坏了 —— 是人为剪辑的!有人用软件把后面的内容删了,还好老设备的存储芯片有‘缓存记忆’,删了不是彻底清空,还有碎片残留,能重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旧鼠标,鼠标垫是张泛黄的报纸,“不过得费点劲,得用 Audition cS6 的‘频谱修复’功能,新版软件对老数据兼容性不好,我这台电脑还是当年特意从二手市场淘的,就为了修这种老设备 —— 跟养个老伙计似的,得顺着它的脾气来。”(爆点 1 新增细节:老周调出剪辑痕迹的放大图,指给成彦看,“你看这边缘的波纹,有明显的‘一刀切’痕迹,不是专业人士剪的,应该是林国雄的人慌慌张张弄的,留下的碎片比想象中多,重组成功率能再高 5%”)
张大爷在旁边凑着看,手里攥着个刚从巷口王婶家买的糖糕,油纸袋都快被他捏破了,糖渣掉在他的蓝布衫上,像撒了点白芝麻。“这玩意儿比我家老电视复杂多了,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跟看天书似的!” 他皱着眉头,把糖糕举到半空忘了吃,“周师傅,您能看出来删了多少吗?要是实在找不回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比如找老 K 问问,我认识镇上收废品的,说不定能打听着老 K 的下落!”
老周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键盘是机械的,敲起来 “噼里啪啦” 响,像母亲当年在绣架上穿针的节奏。屏幕上的碎片开始慢慢拼接,像拼图似的,一块一块往空白处填:“目前能识别出 1 分 05 秒的碎片,重组成功率 82%,得慢慢来,碎片越碎,重组越慢,急不得 —— 你看这个峰值,” 他指着个尖锐的红色波纹,“这是男人的说话声,声线粗,跟林国雄的声音对得上,后面还跟着个女声,声线细,应该是他的助理,在劝他‘别多说,外面有人,被听见就麻烦了’。”
成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滴在工作台上的无尘棉片上,晕开个小小的湿痕。她攥着顶针的手心出了汗,顶针硌得手心发红,她却没感觉,只盯着屏幕上的碎片:“那…… 那能听出他们还说什么吗?比如老 K 的名字,或者烧工坊的具体时间?我妈日记里只写了 10 月 18 号着火,没写具体几点……” 她突然想起日记里那页夹着的栀子花瓣,已经碎得不成样了,她当时还小心用透明胶粘过,现在想想,那花瓣像母亲当时的希望,碎了却还想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