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个声音在说，她一直祭奠的，或许并不只在桥下。
陈默并不知道断桥边发生的一切。
他扫完院子，照例用那个缺了口的陶碗去接铃舌草叶尖的露水。
今天的露水似乎格外清亮，凝结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他隐约觉得，这草似乎比昨天更精神了些，叶片上的脉络在晨光下也显得愈发明晰。
梦里那片落在他掌心的叶子，上面的三个字——“你听过”，依然盘桓在他心头。
他听过什么？
是风声，雨声，还是爷爷睡着时的鼾声？
他想不明白。
唯一能和那三个字联系起来的，似乎只有惊醒时听到的那一声极轻的滴答声。
露珠滴落，泥土应答。
这算是一种“听过”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院门外的洁净成了陈默独有的秘密，他不再为此惊奇，反而视之为一种默契。
他和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以这道门为界，互不打扰。
阿菱也没有再鲁莽地去探寻，她只是在放羊归来时，会绕远路从老槐树下经过，远远地看一眼那扇紧闭的院门，然后才安心回家。
她觉得，那扇门后，藏着断桥秘密的答案。
两个年轻人，被一株草、一道光，用无形的线牵引着，各自守着自己的秘密，等待着某种未知的启示。
秋去冬来，天气渐冷。
铃舌草却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反而愈发青翠，叶片上凝结的露水也带上了一丝冰晶的寒意。
陈默的生活一如既往，扫院，接露，看书，侍弄爷爷留下的几盆花草。
他渐渐习惯了院门两侧那片不会被落叶沾染的空地，就像习惯了呼吸一样自然。
只是偶尔，在深夜万籁俱寂之时，他会站在院中，目光落在通往院门的那几级青石台阶上。
那是爷爷在世时，亲手从山里一块块背下来铺成的，上面有岁月磨出的光滑凹痕。
他总觉得，自从那晚与铃-舌草立下约定之后，这几级台阶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心理作用。
他只是觉得，每当夜深人静，尤其是月光好的时候，这几级平平无奇的石阶，就好像不再是单纯的石头。
它们沉默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月光洒在上面，泛着一层清冷的光泽，将石阶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像是在为某个即将登场的角色，预先打下了一束追光。
今夜的月色就很好，圆润如盘，清辉遍地。
陈默又一次站在院中，望着那几级被月光洗得发亮的石阶。
风停了，四周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这院子，这门，这台阶，都不再完全属于他了。
它们像是古老渡口旁的石碑，静静矗立，既是界限，也是指引，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耐心等候着那位不知从何而来的摆渡人，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