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纹如活物般,顺着粗糙的树皮蜿蜒而上,最终在树干中心的位置,汇聚成一个古朴厚重的“归”字。
“归”字只停留了一瞬,便隐入树心,消失不见。
藏于树心深处,一缕行将消散的残识,被这金光触动,最后一次“苏醒”。
这残识名为林青竹,不知是何年代的人物,只因一丝执念寄于此树,才得以苟延。
他“看”着阿槐,也“看”着那个“归”字,心中一片澄明。
那不是写给某个特定的人看的。
那是大地对所有行走于其上的生灵最古老的回应——你来时赤裸,去时空无,唯有你踏出的每一步,付出的每一分善意,都会被这山河脉络默默收下,藏于草木根须,刻于顽石之心,最终,在你归来时,为你铺就回家的路。
这少年,无意中做对了。
林青竹的残识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彻底消散,化作了老槐树最纯粹的养分。
阿槐并不知道树心中曾发生过的一切。
他只觉得,当那个“归”字出现时,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清晰而温暖。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亲人与故友。
当夜,阿槐做了一个梦。
他行走在一片无光无声的虚无之地,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有无尽的孤独。
就在他将要被这片虚无吞噬时,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震动。
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却温润如玉的光线,从他脚下破土而出,像一只等待已久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脚踝上。
他没有惊慌,反而感到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安宁。
他顺着这道光线的指引,迈开了脚步。
光线便在他前方不断延伸,他走一步,光便亮一分,始终为他照亮着前路。
他不知道这光要带他去哪里,他也不想问。
他只是走着,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信任。
第二天清晨,阿槐在床上醒来,梦中的感觉依旧清晰无比。
他推开窗,看向窗外那条通往村外的小径。
晨光下,那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泥土路,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梦中那道光线的余温,安静地向前延伸,消失在远方的薄雾中。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那条路在呼唤他,就像梦里的那道光,在对他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真正的家。
阿槐没有犹豫,穿上衣服,推门而出。
他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踏上了那条小径。
每一步落下,他都能感觉到一种从足心传来的、与大地相连的踏实感,仿佛整座山,整片林,都在为他鼓劲。
他从未感觉如此强大,也从未感觉如此笃定。
这条路,会指引他找到所有答案。
然而,当他顺着小径的指引,绕过一片荒芜的坟地,走到一座早已废弃的院落前时,那种与大地血脉相连的温热感,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一片平静,再无暖流。
他又摊开手掌,掌心光洁,不见丝毫金纹的痕迹。
那股刚刚与他建立起来的、亲密无间的联系,仿佛被眼前这座阴森的院落硬生生斩断,变得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