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场的清晨裹着青草香。
叶知秋蹲在河边，用枯枝拨开水面的薄冰，看冷水里游动着几尾银白的小鱼。“小宝，”她回头喊，“把爸爸的竹篓拿来。”
暖宝正趴在石头上数蚂蚁，闻言颠颠儿跑过来，怀里抱着个编了三十多年的竹篓——是陆野爷爷当年用的，竹篾被岁月磨得发亮，提手上还系着根褪色的红绳。
“妈妈，”暖宝把竹篓递给她，“爸爸说这篓子能装下整条河的鱼。”
叶知秋笑着接过，竹篓碰到她的手腕，发出细碎的轻响。她抬头，看见陆野正蹲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往鱼钩上挂蚯蚓。他的背影被晨雾浸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那道熟悉的肩线——三年前他走时，也是这样的姿势，在厨房给她系围裙。
“阿野，”她喊，“鱼饵要选肥的蚯蚓，小宝说…他说胖头鱼最爱吃。”
陆野抬头，睫毛上沾着晨露：“知道啦。”他捏着蚯蚓的手顿了顿，突然笑出声，“秋姐，你记不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偷跟着爷爷去钓鱼，结果把蚯蚓掉在泥里，弄得满手都是泥。”
叶知秋也笑了。她记得那天的细节：陆野蹲在田埂上，鼻尖沾着泥，举着条沾了泥的蚯蚓冲她喊：“秋姐，你看！这条肯定能钓到大鱼！”结果鱼没钓着，倒把爷爷的竹篓撞翻了，惊得一群白鹭扑棱棱飞起来。
“后来爷爷没骂你？”她问。
“骂了。”陆野把鱼钩甩进水里，“说我把他的‘宝贝篓子’摔出个洞。”他从怀里掏出块蓝布，“不过奶奶偷偷给我补了，说‘小崽子手笨，可心善’。”
暖宝趴在柳树根上，小爪子抠着树皮：“爸爸，爷爷的篓子有洞？”
“有。”陆野点头，“在提手这儿。”他指着竹篓的提手，那里果然有道细细的裂缝，被蓝布仔细缝过，“奶奶说，洞是用来装好运的。”
叶知秋摸了摸那道裂缝，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夜。那时陆野还在世，她翻出他童年的相册，看见一张老照片：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河边，举着条沾泥的蚯蚓，旁边站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是她七岁那年，和陆野在村头河边的合影。
“阿野，”她轻声说，“你小时候…是不是总跟着我？”
陆野的手顿在水面上。他望着涟漪扩散的河面，声音轻得像落在水草上的风：“嗯。你总说‘阿野，等等我’，我就算跑再快，也得停下来等你。”
暖宝突然拽他的衣角：“爸爸，鱼咬钩了！”
陆野猛地抬头。鱼竿的尖端剧烈晃动，水面翻起银白的浪花。他手忙脚乱去提竿，却被暖宝拽住手腕：“爸爸慢点儿！妈妈说…说要轻轻拉！”
陆野低头，看见暖宝正攥着他的袖口，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钓到鱼，也是这样，举着鱼竿冲进家门，被陆野奶奶揪着耳朵笑：“小崽子，手劲儿倒大，就是不会收线。”
“小宝说得对。”他松了松力道，鱼线缓缓被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挂在鱼钩上，鳞片在晨光下闪着银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