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租一间房子。
凭借昨日在城西转悠的记忆,他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门面不大、挂着“牙行”字样布幡的小铺子。
铺子里只有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正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客官是典是租?买房还是赁屋?”中年人语气平淡,带着职业性的询问。
“租。单间或小院即可,要清净,地段不求好,价钱实惠些。”
林长生改变了一下声线,让它听起来更符合“陈铁”这个年纪该有的、略带些局促和实在的感觉。
中年人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普通,风尘仆仆,像是外地来的匠户,便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木牌。
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城西槐树巷,独门小院,一正一偏,有灶有井,月租一两二钱。”
林长生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贵了。而且……独门独院,太大,我一个人住。”
中年人也不意外,又翻了翻,拿出另一个木牌:“那这个,柳条胡同,大杂院里的一间厢房,与人合住,共用灶井,月租三百文。”
林长生再次摇头:“太吵。”他需要相对独立的空间,修炼和安置卡卡西都不方便。
中年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又找出一块牌子:“最后一个了。甜水井胡同最里头,有个小院,原是老皮匠住的,人没了,房子空着。
就一间正屋,带个巴掌大的小院,有口废井,灶台在檐下。地方偏,院子旧,但清静。月租八百文,押一付一。”
林长生心中一动:“能看看吗?”
“成,跟我来。”中年人放下算盘,拿起一串钥匙,领着林长生出了门。
甜水井胡同果然偏僻,在城西的角落里,巷道狭窄,地面坑洼不平。
走到最深处,是一扇略显破旧的木门,门板上的漆已经剥落大半。
中年人掏出钥匙,费了点劲才打开有些锈蚀的锁头,“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一股淡淡的、灰尘和旧木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小的院子,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角落里散乱地堆着一些朽坏的木料和碎砖。
院子一角确实有口井,井口用一块石板半掩着,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桶。
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低矮的瓦房,门窗都有些歪斜,窗纸破损,透着几个窟窿。
“就这儿了。旧是旧了点,但墙厚实,屋顶去年才补过,不漏雨。
独门独户,绝对清静,左右邻居都隔得远。”中年人拍了拍门框,震下一缕灰尘。
林长生没有说话,迈步走了进去。
他先是在小院里走了走,用脚轻轻踩了踩地面,又走到那口废井边,挪开石板朝下看了看。
井很深,黑洞洞的,隐约能看到底下一点反光,似乎还有水,但早已废弃不用。
然后他走到正屋门前,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里光线昏暗,面积不大,约莫十步见方。地面是灰砖铺的,有些凹凸不平。
靠墙是一张结实的土炕,炕席已经没了,露出光秃秃的炕坯。墙角放着一个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旧木柜。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墙壁是黄泥夯实的,有些地方已经开裂,露出里面的草梗。屋顶的椽子黢黑,结着些蛛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旧的皮革和霉味。
中年人跟进来,挥了挥手驱赶灰尘:“老皮匠留下的味儿,通风散散就好了。家具就这些,能用就用,不能用你自己处置。”
林长生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看似随意,实则五品武者的敏锐感知已将这小小空间的一切细节纳入心中。
墙厚实,隔音尚可。
屋顶椽子结实,确实没有明显漏痕。
地面虽然不平,但砖地干燥,没有潮湿感。
窗户和门虽然破旧,但门闩结实,稍加修理即可关严。
最关键的是,这里足够偏僻、安静,独门独户,少有打扰。那个小院和废井,看似无用,却或许另有用途。
“六百文。”林长生开口,声音平稳,“这房子太旧,味道也重,我得自己收拾,还要添置家伙事。六百文一月,押金我照付。”
中年人眉头一皱:“八百文已经是最低价了!这地段再偏也是个独院!”
“六百五十文。”林长生语气不变,“不行我就再去别家看看。柳条胡同那大杂院虽吵,但便宜。”他作势欲走。
“哎哎……行行行!”中年人似乎懒得再为这破房子多费口舌,摆了摆手,“算你狠!六百五十文就六百五十文!押一付一,现钱!房契我去衙门给你办红契,得加五十文跑腿钱。”
“可以,先租一年!”林长生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仔细地数出足够数量的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这些钱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用于安顿的经费。
中年人点了钱,脸色好看了些,拿出一张简陋的契书,写了地址、租金和双方名字(林长生用了“陈铁”),按了手印,又给了林长生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行了,这地儿归你了。自己打扫吧,有什么事儿……咳,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儿,真有事儿自己想办法。”
中年人说完,揣好钱,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林长生拿着那把旧钥匙,重新关上了院门。
小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陈旧气息。
他站在院子中央,再次仔细地打量这个暂时的“家”。
虽然破旧,偏僻,但足够隐蔽,能满足他的基本需求。
收拾打扫一番,再添置些简单的被褥炊具,便可安身。
他走到正屋,推开那扇破旧的木窗,让阳光和空气透进来。
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他挽起袖子,从院角找了那个破木桶,走到胡同公用的水井打了水,开始动手清理。
打扫、擦拭、将废弃的杂物清理出去……
五品武者的体力和对身体的精准控制力,让他做这些杂事效率极高。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小屋和院子总算初步显露出整洁的模样。
虽然依旧简陋,但那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已被驱散了大半。
他又去附近的杂货市,买了一张新草席铺在炕上,买了一床粗布被褥。
一套简单的陶碗陶罐,一小袋米,一些油盐,以及一盏油灯和几根灯芯。
返回小院,将东西归置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打扫干净的小屋,虽然空旷,却也有了点“家”的气息。
他坐在炕沿上,听着窗外完全寂静下来的风声,感受着这份难得的、独处的安宁。
行囊放在炕角,他轻轻打开小铁箱。
卡卡西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绿豆小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焕然一新的、虽然简陋但干净了许多的环境,传递来一丝“好奇”和“适应”的情绪。
“暂时就住这里了。”林长生低声道,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它的龟壳。
卡卡西蹭了蹭他的手指,传递回“安稳”的意念。
他吹熄油灯,盘膝坐在炕上。
五品内力在体内缓缓流转,灵觉感知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小小院落和周围狭窄的巷道。
一切平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郡城夜晚的模糊喧嚣。
这里,将成为他在郡城的第一个据点。
明日,还有将作监的复核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