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曲端(1 / 2)

夜色漫过城墙,张浚府邸的书房里,烛火跳得正烈,将案上半幅永兴军路舆图映得明暗交错。舆图上用朱砂圈着 “富平” 二字,旁侧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沼泽的记号。张浚身着便服,手指点着舆图上的平原地带,语气里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吴玠则披件素袍,躬身站在案旁,姿态恭谨却不卑微。

“这里可是你的主场。” 张浚抬眼看向吴玠,指尖在 “永兴军路” 四个字上顿了顿,“若富平一战出了岔子,信不信本官即刻上奏朝廷,把你削职为民,贬去戍边?”

吴玠闻言,嘴角勾了勾,却没敢笑出声,只躬身回话:“大人放心,下官便是亲临前线,提着脑袋去拼,也绝不会让金贼踏过富平半步。永兴军路的弟兄,都是从西夏战场拼杀出来的,还没怕过谁。”

“算你识相。” 张浚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端起案上的热茶抿了一口,“说说吧,富平周围的地形到底如何?别跟白天在大堂上似的,一个屁都不会放。”

“回大人,富平地形复杂得很。” 吴玠上前一步,手指点在舆图上,“北边多山,主峰高达千丈,站在山顶能把富平全景瞧得明明白白,是绝佳的了望哨;中部是开阔平原,一马平川,无遮无拦,最适合骑兵冲锋;东南边有片芦苇沼泽,春夏雨水多的时候能淹过人腰,如今入秋,大半区域已干得能过人,只剩些烂泥塘子,却也能绊住骑兵的马蹄。”

张浚眉头微蹙,手指敲击着案面,喃喃道:“金兵多骑,若能利用沼泽延缓他们的速度,再在平原设伏……” 话未说完,屋外突然传来 “笃笃” 的敲门声,亲卫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带着几分迟疑:“张大人,曲端将军求见。”

吴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声笑道:“想必是白天在大堂上冲撞了大人,这会儿是来谢罪的。”

张浚却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在案上,茶水溅出几滴:“谢罪?让他进来!”

门帘被掀开,冷风裹着夜色涌进,曲端大步流星迈过门槛。他身着战袍,抱着头盔,脸上还带着白日里的怒容,见吴玠也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却还是对着张浚躬身行礼,随后 “噗通” 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急切:“张大人!下官求您再想一想!此番进攻万万不可,不如退守京兆府,五路大军齐聚京兆,城池坚固,粮草充足,金贼就算有十万铁骑,也攻不下来!”

张浚靠在椅背上,手指揉着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当你是来赔罪的,没想到还是来劝我放弃进攻。曲将军,白天在大堂上的话,本官还要再说一遍吗?”

“大人!此战必败啊!” 曲端猛地抬头,眼里满是焦灼,“金兵虽只六万,却都是精锐,且娄室用兵如神;我军五路刚合,将士互不相识,调度起来多有不便,怎能贸然出击?”

“大胆!” 张浚猛地拍案而起,烛火被震得晃了晃,“本官已封你为都统制,协管三军,你却在战前说这种丧气话,是畏敌,还是想动摇军心?”

“末将何曾畏敌!” 曲端也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金贼算什么?当年在西夏战场,末将单骑冲阵都不怕!可打仗不能只凭血气之勇!大人若坚持要打,不如让末将带一队精锐,先去偷袭金兵大营,探探他们的虚实!”

“一派胡言!” 张浚怒目圆瞪,“我军十八万兵马,势大如虎,正面交锋便可破敌,用得着搞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大人!” 曲端气得捶了捶胸口,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您可知完颜宗弼已从东京出发,正要与娄室汇合?如今金兵只有六万,若等他们两军合并,十万铁骑压境,我军便再无胜算!要打,现在就打;再等,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