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西路,山东济州府。韩世忠坐在驻军大营的帐门口,他眼神空茫茫的,望着远处的麦田,那里的麦苗刚冒芽,却被时冷时热的风吹得蔫头耷脑,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唐迎立在他身后,双手抱胸,青布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他看着韩世忠的背影,朝身边轻声问道:“他一直这个样子?”
成闵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满是无奈:“自打从滑州渡口撤下来,就跟丢了魂似的。白天坐着发呆,夜里要么翻来覆去,要么就盯着修元剑出神。”
“我们还剩多少兄弟?” 唐迎的声音更轻了些。
“五百。” 成闵攥了攥拳,“本来想在济州募兵,可你瞧瞧他 —— 别说召集乡勇,连跟弟兄们说句话都费劲,谁还敢来投?”
唐迎刚要开口,风里忽然飘来一声呼唤:“韩将军在这里吗?”
两人回头,只见赵构穿着锦袍,身后跟着王渊缓步走来。唐迎和成闵连忙躬身行礼:“康王殿下。”
赵构挥手免礼,目光落在韩世忠身上。韩世忠缓缓站起身,木讷地转过头,声音沙哑:“末将在。”
“韩将军,一会儿去府衙议事。” 赵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上位者的期许。
“遵命。” 韩世忠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靴尖上。
“振作点!” 赵构突然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怒其不争的斥意,“我亲自来看你,不是为了看你这副颓丧模样!你是是敢带两百轻骑闯金贼万人铁骑的大宋将领,不是只会躲在帐篷里发呆的懦夫!”
韩世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王渊见状,上前两步,手掌重重按在韩世忠肩上 —— 谁知那肩膀硬得像铸铁,竟没推动半分。他忽然笑了,拍了拍韩世忠的背:“好小子,骨头还没软!”
笑容很快敛去,王渊的声音沉了下来:“良臣,这几日我总在想,要是当初跟你一起去滑州,我宁愿指挥失误的人是我 —— 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困在愧疚里。”
韩世忠猛地抬头,眼眶逐渐红晕。滑州坡上的惨状涌进脑海:弟兄们的惨叫、金兵的马蹄、一层又一层的宋兵尸体…… 他咽了口口水,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许哭!” 王渊突然喝断他,声音炸在风里,“你在大名府,仅百人夜袭金营差点回不来的时候,怎么不哭?打了败仗,倒学会掉眼泪了?康王殿下亲自来劝你,你就用哭哭啼啼面对他?”
韩世忠闭紧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把到了嘴边的哽咽硬生生咽了回去。再睁眼时,他单膝跪地,声音虽哑却透着劲:“康王殿下,末将失态,还望恕罪!”
赵构走上前,伸手扶起他,脸上露出笑容:“河北义军散得杂,只靠王将军张罗,一时难聚。我们本就打算入驻山东,徐图后计。滑州渡口未破,不怪你 —— 过去的事,莫再挂怀。”
韩世忠刚点头,刚起身就见康履跑得满头大汗,手里的羊皮纸被攥得皱巴巴的,老远就喊:“康王殿下!探子急报!金贼挟持二圣北返了!您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