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惊变(2 / 2)

解潜望着越来越多的金兵涌过来,知道大势已去。他猛地调转马头,挥刀砍断了身后的军旗:“撤!向南撤!”

溃败如山倒。泾原军的士兵们丢盔弃甲,只顾着埋头逃窜,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长枪不断从背后刺穿他们的胸膛。解潜跑着跑着,忽然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一支箭深深扎进了他的肩胛,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流下。

“将军!” 亲卫连忙扶住他,想要为他拔箭。

“别管我!” 解潜推开他,声音嘶哑,“快带弟兄们走!告诉李大人,太原…… 近不了!”

亲卫含泪点点头,带着残部继续南撤。解潜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金兵,忽然挺直了腰板,举起了手中的刀。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那就战死在这里,好歹也算对得起这身戎装。

娄室拍马过来,看着浑身是血的解潜,咧嘴一笑:“宋将,降了吧,死了可惜。”

解潜啐了一口血沫:“狗贼,做梦!” 他拖着伤躯欲向前冲,却被娄室一枪砸在胸口,像片叶子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再动弹。“都不配给本王活动筋骨!”娄室不屑地说道。

太原南关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当金兵收兵时,战场上到处都是泾原军的尸体,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血腥味混着尘土的气息,呛得人喘不过气。阳光透过薄雾照下来,落在解潜的身体上,给他那张壮志未酬的脸,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色。

南路军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威胜军,李纲正在闭目静候。“大人!泾源军溃败,解潜将军下落不明!”亲兵跑进帐内疾呼,李纲立即睁开了双眼,惊讶的转头看向蓝珪。

“李大人?” 蓝珪假惺惺露出疑惑,“按战功来算,解潜也算是尽忠了吧?”

“你!”李纲眼神凶戾瞪向了他,抽出了腰间配剑。

蓝珪见状心里忽然一颤,连忙扯开话题:“唉,随口一说李大人莫怪。”见李纲只是发泄般地用剑劈开案上的兵书,于是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嗯......您看那姚古,坐拥两万熙河兵,此时还在盘陀按兵不动,咱家看,他是想等着金狗把咱们都收拾了,好坐收渔翁之利吧?”

李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蓝公公慎言!姚将军是西军老将,绝不会临阵退缩。”

“是不是退缩,李大人说了不算。” 蓝珪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灰尘,“咱家已经给东京发了奏报,说姚古畏敌不进,贻误战机。圣上要是怪罪下来,李大人可别连累了咱家。”

李纲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姚古为何按兵不动 —— 上月熙河兵在榆次吃了败仗,姚古心里有阴影,不敢轻易进军。可蓝珪非但不体谅,反倒落井下石,这让他既愤怒又无奈。

就在这时,又有亲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大人,不好了!姚将军的部队…… 在盘陀被金人突袭,此刻恐怕支撑不住了!”

李纲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他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金人…… 金人今日与泾源军作战的只是完颜娄室带领的一支骑兵,他们的主力趁机偷袭了盘陀。” 亲兵哭着说,“姚将军没防备,部队一下子就乱了…… 弟兄们死的死,逃的逃……”

李纲望着帐外的暖风,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他想起出发前,拉着种师道的手说的话:“端孺将军与两万西军将士的血仇,某家定会为他们报。”

“李大人,这下可好了。” 蓝珪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三路军都败了,咱们也该回东京复命了。圣上要是问起来,咱家就说…… 是李大人指挥不当?才让大宋的军队,落得这般下场。”

李纲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蓝珪。他的眼神像两把刀,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宦官生吞活剥。“蓝珪,” 他一字一顿地说,“中路军擅自行动某无话可说,可本帅带领的泾源军大部分乃新募兵马,战力孱弱,理应与姚古部队汇合,可你在得知中路军败逃,不仅不等本帅重定军策,非要按照三路合围继续推进,你是何居心?”

蓝珪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后退了一步:“李大人,咱家可是圣上派来的监军!何曾替你指挥过军队!”

“你!”李纲伸手指着蓝珪的鼻尖,没有再说话。外面的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翌日清晨,一队护卫跟随蓝珪返回开封复命,李纲在帐外象征性的与其告别,待那顶青呢小轿没入了晨曦之中,他在唤来亲兵,交予了对方一封书信。

“传我将令,” 李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全军后撤至隆德府,休整待命。然后你骑快马带此书信前往西军帅府,交给种大帅,要快!”

亲兵领命而去。

李纲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撤,解围太原恐怕无望了。

可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