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下,壕沟里的残焰仍在吞吐,焦臭的气息在风里翻涌。金兵尸骸狼藉于阵前,地上的石块七零八落,断枪残旗与滚木混杂。
一个金使骑着瘦马,在城下勒住缰绳,手里高举黄绢卷轴,运足中气厉声高喝:“城上宋军听真!两国盟约已定,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尔等负隅顽抗,是背信毁约!我家宗翰元帅有令,若即开城归降,可保阖城百姓平安,绝不掳掠!”
王禀按剑立于雉堞之后,身姿笔挺,宛如一尊冷铁铸像。他望着那金使,目光汇聚于黄绸之上:“某家从未接得割让太原的圣旨!休要在此妖言惑众,蒙骗军民!”
金使急了,把卷轴举得更高:“既有圣谕在此,怎会有假?将军可垂下绳索,某亲自攀上城去,将圣旨交与将军过目!”
王禀眼皮都没抬,只对身旁的弓手淡淡道:“射死他。” 说罢转身下楼,带起些许尘土。
弓手们早按捺不住,闻言齐齐挽弓搭箭。“嗖嗖” 几声破空,箭矢连成一片黑影,直奔那金使而去。
金使还想再喊,忽然一箭贯喉,一箭穿心,一箭钉入眉间!金使手中黄绢尚未展开,人已如朽木般栽倒马下,鲜血汩汩浸透卷轴龙纹。
此时的井陉关,种师中麾下的西军已如怒龙般破关而出,随后马不停蹄,兵锋直指寿阳。两万余将士肃然如林快步前进,沿途金人游骑阻截无不溃散,尸骸零落于荒草之间。
寿阳城外,西军就地休憩,奔袭一月有余,粮袋早已见了底,军中存粮堪堪只够三日。种师中审视着月色下的城墙,对手下说道:“此城乃金军粮草屯集之地,距离太原已不足百里,为保将士不忍饥挨饿,今夜必须拔了这颗钉子。”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寿阳城的夜空突然被火光撕破,城下杀声忽起。十丈撞车裹铁蒙皮,以雷霆之势冲向城门。西军悍卒口衔短刀,架起攀云梯如猿猱跃壁,城头金兵惊惶放箭,箭簇钉在擎举的牛皮盾上簌簌乱窜,此等攻势极其迅猛,金兵大多还未拿稳兵刃就已被冲上来的宋军斩杀。
城楼上厮杀片刻,忽闻轰然巨响,城门洞开!种师中白须飞扬,剑指门洞:“破壁!冲!” 铁骑洪流般涌入巷道,火光中血溅青砖,哀嚎遍野。不过半夜功夫,镇守的千余金兵便被斩尽杀绝。上百辆粮车从火光里推出来,西军将士举刀欢呼。
然而欢声未歇,天刚蒙蒙亮,晨曦中一骑踏尘而至,朝廷的急令已如星火般传到。传令官高举金牌,递上黄绸,声裂晓雾:“圣谕!即刻进兵,速抵太原!” 种师中接过绢帛。帐下诸将哗然,副将王从道按刀怒目对传令官吼道:“士卒昼夜鏖战,弓弦尚带血渍......” 种师道立即抬手止住喧哗,展开那道明黄卷轴,指尖在 “速抵太原” 几字上顿住,随后咬咬牙:“整军!”
行军过程中,王从道抱怨:“我们西军连日奔袭,早已人困马乏,终于得以在寿阳喘息,可军令竟催得如此紧急。”
种师中懒得理他,一路沉默不语,只顾前行。
晌午过后,大军抵至石岭关口,苍山之间,悬崖之下,此等雄关易守难攻,种师中回望,身后将士均已泄了气劲。不敢贸然闯关,于是只得下令列阵叫嚣,谁料喊了半晌,关门竟无檑木滚石落下,唯零星箭矢软绵无力。种师中蹙眉挥旗,令先锋撞门试探,还未上撞车,城门竟被先锋士兵徒手推开,透过门缝只见几十轻骑打马奔逃,大军见状一举入关,百名金兵蜷缩敌楼,箭囊尚未射空,便已跪地投降。原以为是易守难攻的险地,竟如此戏谑般地拿下。
入驻石岭关的当夜,种师中写了两封书信,命快马分别送往姚古、张灏营中,约二人率军速至榆次汇合,共解太原之围。墨迹未干,帐外突然传来 “金牌到” 的呼喊 —— 朝中又遣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