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紧急也得候着!” 右侧侍从冷哼一声,抬脚往卫兵膝弯一踹,“一边呆着去,惊扰了大人,剥了你的皮!”
卫兵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敢再争,只得缩到营外角落蹲在地上,手指抠着树皮,目光死死盯着议事厅的门帘,心头如擂鼓般乱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议事厅的门帘被人掀开,种师中走了出来。他步履沉稳,腰间佩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卫兵猛地蹿起身,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种将军!大事不好了!姚将军…… 姚将军带了一万人马出城去了!”
种师中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淡淡道:“知道了,回去吧,把城门关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
卫兵先是一愣,随后心头一凉。他原以为这消息会让对方惊怒交加,速速回帐禀报,岂料种师中竟如此平静。他咬了咬牙,又道:“种将军,姚将军手中并无调兵令箭,此事…… 此事该当禀报大帅才是!”
“嗯,下去吧。” 种师中摆了摆手,转身便往茅厕方向走。
卫兵僵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眼睁睁看着种师中的背影消失在帐后的矮墙后。直到种师中如厕回来,见他仍在原地,才皱了皱眉,凑过去压低声音道:“那么大动静,你当帐里诸位都是瞎子?”
他往议事厅方向瞥了眼,声线压得更低:“是行营使与姚将军密谋夜袭金营,大帅尚不知情。只是蹊跷,姚将军未及出发,朝廷李邦彦、李棁两位大人便来宣诏议事。但也无妨,只作不知姚将军去向便是。”说罢抬手挥了挥,转身入营,袍角在暮色里掠出一道沉凝的弧线。
卫兵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那盏营门灯笼的光,突然变得有些刺眼。
翌日天刚破晓,金营使者已立在城门外,手中书信封皮盖着黑色的印记。大概两个时辰后,大庆殿内,文武百官匆匆列班,龙椅上的赵桓脸色青得像块冷铁,案上那封金人书信斜垮垮放着,边角已被扯烂。
待众人站定,李邦彦率先出列,声音尖锐高亢:“昨日亥时,种帅帐下姚平仲无令夜袭金营,一万西北锐士尽丧,罪将潜逃无踪。此举不仅坏了和谈,更折我大宋元气。种师道,你可知罪?”
种师道上前一步,腰杆挺得笔直:“姚平仲行事虽有不妥,然老臣昨夜还未查明其去向,却被李太宰以议事为名拖住。况且姚将军逆势死战,其志可嘉,只是西北军刚历长途奔袭,战力不济,情有可原。”
“这么说,违抗军令,倒是本相的不是了?” 李邦彦眉峰一挑,语气更冷。
“够了!” 赵桓猛地抬手,“朝堂不是菜市场,吵嚷什么?”
种师道见状忙解下腰间奏书,双手捧起:“禀圣上,老臣言奏,应请迎太上皇回宫,调禁军回驻开封,以安民心,以振士气。”
“此事尚可准奏!” 赵桓指尖一点,太监即刻上前取过奏书。“但眼下之事,你可知金人书信所言?”
“老臣不知。”
“金人要我方速送金银人质,昨夜之事可不再究;否则,三日后便在开封门外斩我千余俘虏示众!” 赵桓话音刚落,案上玉圭已被他紧紧捏住。
种师道闻言一滞,竟一时语塞。
“种大帅,” 李邦彦冷笑,“一万锐士转瞬尽没,你还敢言围剿?依臣之见,当令湘北、西南勤王军暂缓入卫,稳住金人,并火速凑齐金银绢帛,且康王已自荐为质。”
殿内众人闻言一震,俄而议论渐起,交头接耳越来越热闹。
“肃静!” 赵桓怒喝一声,殿内声音便立刻稀了。
他目光扫过群臣,缓缓道:“依李太宰所言,明日备齐金银,遣种师道护送康王构赶赴金营,速推和谈事宜,令金人退兵。” 说罢拂袖起身,刚走两步又回头补了句:“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