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种师道(2 / 2)

“圣上!老臣以为不妥!” 种师道往前一步,嗓音苍劲,“三日前接李纲大人书信与圣上金牌,急召老臣解东京之围。如今金人已是强弩之末,正是我军反攻的千载良机!老臣愿领军出城,一举歼灭斡离不大军,以绝后患!”

赵桓眉头微皱:“种将军的书信,朕昨日看过了。只是金兵陆战素来凶悍,守城尚可,若要列阵对垒,胜负难料啊。”

“圣上明鉴!” 种师道朗声道,“金人连番攻城,兵马折损过半,粮草早已见底。我西北戍边军与党项周旋数十年,最擅野战,此番合围,定不辱命!”

“哼,定不辱命?” 李邦彦突然冷笑,“种将军怕是忘了,天祚帝也拥兵数十万,还不是被斡离不、粘罕八千铁骑杀得片甲不留?你这西北军,连党项都迟迟打不下来,凭什么夸下海口?”

赵桓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语气带着疲惫:“不必争了。‘海上之盟’时,父皇曾说‘绝不招降纳叛’,却暗中收留辽国降将张觉,此事已被金人抓住把柄,确是我朝背盟在先。朕已答应他们的条款,诚信乃立国之本,就依金人之意,凑足金银,挑选皇亲去金营为质吧。”

“圣上不可!” 种师道急步上前,“两军交锋,何来盟约可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金人狼子野心,怎会信守承诺?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够了。” 赵桓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此事尚有商榷,可做两手准备,先凑银两稳住金人再说。” 说罢,转身便往后堂走去。

“圣上!” 种师道高喊,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却只换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老将军望着丹陛,猛地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一声长叹。

晌午的城北大营,帐内却因四面开窗凉意嗖嗖往里灌。种师道居中而坐,面前沙盘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小旗,帐内守将环立,个个甲胄鲜明,连呼吸都比寻常时沉了几分。

李纲率先上前,手指在沙盘边缘点划,将城防布防、兵力调配一一道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马忠紧随其后,走到沙盘另一侧,俯身指着金兵大营的标记讲道:“金营分左中右三寨,中寨是斡离不主营,左寨屯粮,右寨驻兵,寨外两圈拒马,又新挖了壕沟,里有铁刺……” 他边说边比划,将金兵大营的布局说得明明白白。

种师道眯着眼听着,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忽然抓起一支朱红小旗,在沙盘上滑州的位置一插:“依马将军所说,金营粮草已见紧缺,却敢拖延至正月后撤军,必是等着后援。派一队精锐去滑州,扼住他们的粮道,再增兵浚州设防,如此合围,胜算便增了三成。” 说罢,他又取过一支毛笔,在金兵大营的位置重重画了个圈,墨痕晕开,如一张天罗地网,“这群金狗已是瓮中之鳖,只需严加监视,静待时机便可。”

“大帅!” 帐下一人猛地站起,正是副将姚平仲,他抱拳朗声道:“末将以为,拖延并非上策!圣上明着说要斟酌,暗地里早偏向议和。我等去截断粮道,拖得久了,李邦彦那帮人定会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说我等故意延误求和,到时候怕是脑袋难保!”

韩世忠也起身道:“姚将军说得是!圣上优柔寡断,李邦彦又百般蒙蔽,夜长梦多。不如寻个机会,打一场大胜仗,让朝堂上那些书生哑口无言,届时圣上就算想怪罪,也找不到由头!”

“放肆!” 种师道猛地抬头,手掌用力往沙盘上一拍,“你们报国心切,老夫岂能不知?但老夫有两层顾虑:其一,金兵虽缺粮,却未到山穷水尽之地,逼得太急,只会让他们拼死反扑,不如待其锐气尽失,再一举破之,胜算更大;其二,老夫已派人南下亳州,请太上皇回京。圣上若拿不定主意,便请太上皇定夺,届时我等出兵,名正言顺,再无后顾之忧!”

“可是大帅!” 姚平仲还想争辩,身后的弟弟姚友仲忙伸手去拉他。

“住口!” 种师道同时厉声喝止,“你姚家军随老夫多年,还不知老夫的脾气?记住,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等效忠的是大宋,不是某一个人,更不可恃功妄为,违背圣意!”

姚平仲脸色涨得通红,愤愤地坐回椅子上,抓起案上的凉茶猛灌一口,茶水冰凉,却浇不灭心头的火气,帐内一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