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心中一动，知道正题要来了。他谦虚道：“都是领导们在会上提的方向，我只是做了些文字整理工作。”
赵启年摆了摆手，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方向是死的，人是活的。能把一个简单的责任状，变成一个能写进市里工作报告的制度创新，这就是能力。书记看了也很满意，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干。”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随意起来，像是闲聊家常：“不过啊，小林，想法是好的，但真正要把事情做成，不容易啊。尤其是跨海大桥这种百亿级别的大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里里外外的关系，盘根错节。”
林望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知道，关键的信息，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随意的闲谈里。
赵启年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目光似乎落在了杯中的茶叶上，声音也随之低沉了几分：“市里搞经济建设，离不开那些有魄力、有能量的企业家。他们是城市的功臣，为云州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李市长对这些企业家，尤其是本土成长起来的，一向是非常爱护和支持的。”
林望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他看到，赵启年头顶的[合作]标签，亮度正在增加。
“就说这个跨海大桥吧，”赵启年继续说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么大的工程，需要的钢筋、水泥、砂石，都是天文数字。我听说啊，咱们云州本土最大的建材供应商，那个叫……叫张大虎的，他的大虎集团，为了支持市里这项重点工程，已经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囤积优质建材了。这种觉悟，这种眼光，不简单呐。李市长在一次内部会议上，还专门表扬过他，说他有大局观。”
张大虎。
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林望的心湖。
他脑海中的【关系链】系统瞬间被激活，他迅速在庞大的人际网络中搜索这个名字。很快，一个代表着“张大虎”的光点被锁定。
在今天之前，这个光点与代表着李明华的那个光点之间，只有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代表着普通政商关系的灰色细线。
但此刻，当赵启年说出这番话后，林望再去看那条线，仿佛是拂去了上面的灰尘，那条线，竟然透着一股浑浊的、暗金色的光芒。
这绝不是正常的政商关系。
赵启年似乎没有察觉到林望的异样，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望，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小林啊，你年轻，有冲劲，有理想，这是好事。但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情，看破，但不必说破。你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你说对不对？”
这句话，像是一句提点，又像是一句警告。
林望站起身，对着赵启年的背影，郑重地说道：“谢谢秘书长的教诲，我明白了。”
他知道，赵启年今天找他来，给他泡这杯茶，说这番话，是在向他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也是在递给他一把刀。
一把指向李明华软肋的刀。
市委书记需要他这把刀继续锋利，但又不希望这把刀因为太过锋利而折断。所以，他的“大管家”亲自出面，为这把刀，指明了下一个应该劈向的方向。
“明白就好。”赵启年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回去吧，报告抓紧写，写好了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是，秘书长。”
从赵启年的办公室出来，走在安静的走廊上，林望的脚步沉稳有力。刚才那片笼罩心头的阴云，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缕光，照了进来。
李明华要查他，想从他的过去寻找把他拉下马的把柄。
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反击目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林望关上门，重新坐到椅子上。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那张【关系链】网络图清晰浮现。
他的意念，牢牢锁定了那个叫“张大虎”的光点。
他看到，张大虎头顶的标签，[嚣张]、[背景深厚]、[贪婪]……一个个标签，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光芒。
林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条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很可能就是李明华的阿喀琉斯之踵。而他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条线，找到那致命的弱点，然后，在李明华的屠刀落下之前，给予最精准、最致命的反击。
一场新的暗战，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