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钱指挥，我已经帮您把请示报告的标题都想好了。”
林望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钱平眼里，比魔鬼的契约还要可怕。
“标题就叫——《关于全面落实钱平同志先进工作理念，申请成立云州市跨海大桥工程质量全流程监管体系专项工作领导小组的请示》。”
“钱平同志”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报告的第一部分，我就会详细阐述，您，钱平指挥，是如何在一次普通的工作会议上，高屋建瓴地指出了当前工程监管的弊病，并创造性地提出了建立‘可追溯监管系统’这一核心抓手。您的名字，我一定用黑体加粗，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可是首功一件啊！李市长看到了，一定会为有您这样勇于创新、敢于担当的干将而感到欣慰的！”
“噗通。”
钱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重重一跳的声音。
完了。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捧杀。
这是最恶毒的阳谋。
他把自己的名字，和这个“伟大构想”彻底焊死在了一起。自己现在但凡再说一个“不”字，就等于公开承认，自己配不上这份“功劳”，是在欺骗领导，是在耍弄在场的所有人。
他被架在了火上，，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钱平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
他头顶上，那枚[骑虎难下]的标签，旁边缓缓浮现出一抹死灰色的[绝望]。
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了几个音节。
“好……林科长……考虑得……很周到……”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松动了。
但那不是缓和，而是崩塌。
王大龙等人，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一个个面如土色，再也不敢看林望一眼，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林望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地收敛，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他将那份草案重新放回公文包，拉好拉链，动作从容不迫。
“钱指挥，各位，既然事情已经议定，那我就先回市委办，尽快把这份请示报告起草出来，送您审阅。我就不打扰大家了。”
说完，他对着钱平微微颔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他身后的空气里，弥漫着烟草、汗水和绝望混合的复杂气味。
当他推开门，门外新鲜的、带着海风咸味的空气涌了进来，林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仅是签下了一份军令状，更是在云州市这盘复杂的棋局上，落下了一颗足以改变走向的棋子。
他头顶的[冷静]和[布局]标签，颜色愈发深邃，但在它们的深处，一抹淡淡的[兴奋]正在悄然萌发。
而就在他身后，那间如同压力锅般的会议室里，钱平在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注视下，缓缓地、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划开屏幕，通讯录里光标闪烁，最终停在了一个没有标注姓名，只有一个特殊符号的号码上。
那是市长李明华的私人电话。
他必须立刻汇报。他必须让市长知道，那个叫林望的年轻人，究竟是一把多么锋利，多么可怕的刀。
他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