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左右，林望拿着一份需要送审的普通文件，离开了办公室，走向市委书记办公室所在的三楼。
他没有直接去敲小李的门，而是在走廊尽头的茶水间停了下来。他算过时间，小李通常会在这个点出来给书记续水。
果然，没过两分钟，小李就拿着书记那个标志性的白瓷茶杯走了进来。
看到林望，小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林科长，这么巧。”
他头顶上，那条连接着林望的[信任]关系链，依然是深绿色，稳固而清晰。
“李哥，过来办点事，顺便喘口气。”林望笑着递过去一支烟。
小李摆摆手，指了指头顶的禁烟标志，开了句玩笑：“在这儿抽烟，我跟书记都得写检查。”
两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林望看着小李熟练地洗杯、烫杯、放茶叶，看似不经意地开口：“李哥，最近忙坏了吧？听说市里那个‘云东新区’项目，动静不小啊。”
“何止是不小。”小李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市长那边下了死命令，我们这边也得全力配合。赵书记这几天，天天看材料到半夜。”
“是啊，这么大的项目，关乎云州未来，肯定得慎之又慎。”林望顺着他的话头，叹了口气，“说起来，上次咱们市里那个蓝天化工厂的事，真是给我上了一课。有时候，一步走错，后面再怎么补救都来不及了。”
小李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谁说不是呢。那件事，赵书记在内部会议上发了很大的火，说我们有些干部的风险意识太差。”
机会来了。
林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拿了出来，递到小李面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李哥，说起这个，我这两天闲着没事，结合上次的教训，胡乱写了点东西。就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关于怎么在项目引进前，就把环保风险给筛查出来，建个机制，防患于未然。”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您站得高，看得远，比我懂得多。能不能抽空帮我瞅一眼，看看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我这刚代理科长，怕闹笑话。”
小李有些意外地看着林望递过来的文件袋，他头顶的[好奇]标签亮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审视地看了林望一眼。小李能在书记身边待这么久，自然不是寻常人。他很清楚，林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一份关于“环保风险”的材料，绝不可能是“闲着没事”。
林望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坦然，带着请教的诚恳，没有丝毫闪躲。
小李的目光在林望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到那个没有封口的文件袋上。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头顶的标签在[警惕]和[信任]之间快速切换。
最终，那条深绿色的[信任]关系链，战胜了官场本能的[警惕]。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文件袋。
文件袋不厚，但小李却觉得手上一沉。他知道，这薄薄几页纸的重量，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行，你小子，现在都开始研究制度建设了。”小李的语气恢复了轻松，他拍了拍林望的肩膀，“东西我先收着，有空了帮你看看。不过话说在前头，我水平有限，给不了什么高见。”
“能得李哥你几句指点，我就受益匪浅了。”林望笑道。
他知道，话说三分，点到为止。小李接下了这份材料，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半。至于小李会怎么处理，是自己看，还是……呈上去，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林望看着小李拿着自己的茶杯和那个文件袋，转身走出了茶水间。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林望清晰地看到，小李头顶的标签，已经从[好奇]，变成了一枚深沉的、闪烁着光芒的标签——[深思]。
林望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那颗精心打磨的石子，投进了云州这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石子沉入水底，激起的，究竟是几圈无人问津的涟漪，还是一场足以改变潮水方向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