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永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琳琅满目的物件,不哭不闹。她先是伸出小手,摸了摸近处的胭脂盒,又抓了抓精致的绣绷,似乎对女红之物颇有兴趣。众人皆含笑观望。
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两样东西吸引。她扭动身子,爬向那本厚重的《山河工造册》,用小手费力地拍了拍封面,然后又转向旁边那柄白玉短刃,指尖触到那冰冷的玉质,似乎觉得很有趣,竟一把将短刃抓了起来,抱在怀里。
但她并未就此满足,目光又落在了稍远处的银医铃上。她犹豫了一下,放下玉刃,又朝着医铃爬去,抓起铃铛,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她似乎很喜欢这声音,咯咯笑了起来。
最终,她一手抓着医铃,另一只手又努力地去够那本《山河工造册》,似乎难以取舍。
众人见这小公主既喜医铃,又爱书册,还对玉刃好奇,皆觉有趣,纷纷称赞小公主聪慧仁心,将来必是知书达理、慈悲为怀。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其变的李承民,却忽然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大笑!笑声洪亮,震得梁柱微颤,与他平日冷峻形象大相径庭。
众人愕然望去。
只见李承民站起身,大步走到地毯中央,俯身,先是从女儿手中轻轻取下那本《山河工造册》,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幅复杂的风车提灌机结构图;然后又拾起那柄白玉短刃,指尖轻弹刃身,发出清越鸣响。
他目光灼灼,看向崔锦书,又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锐利与毫不掩饰的激赏:
“尔等只道她喜医铃是仁心,爱书册是文气?”
“殊不知,她抓《工造册》,是承母之智,欲穷格物之妙!”
“她握寒玉刃,是秉父之志,自有斩棘裂土之锋!”
“这医铃……”他顿了顿,看向那枚银铃,眼中精光一闪,“非止悬壶济世之铃,更是警世醒世之铃!”
他重新看向在地上兀自玩着医铃、对父亲这番宏论懵懂无知的小女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帝王一言定鼎的霸气:
“此女,不类其兄姐之柔韧,亦不类寻常闺阁之温婉。”
“她手握的,是开创之力,是破立之器!”
“朕看,此女将来,必承母志,行格物之功,持寒玉之锐,于这万里江山之上——裂土开疆,另辟新天!”
“裂土开疆,另辟新天!”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这已不是对小女孩未来的寻常祝福,而是近乎预言般的断言!将一位刚满月的公主,与“裂土开疆”这等通常用于形容帝王霸业的词汇相连,其意味何其深长!
崔锦书亦是心中震动,她看向丈夫,又看向懵懂的女儿,再看向那本工造册与寒玉刃,忽然明白了李承民话中深意。永庆所抓之物,组合起来,正暗合了她所追求的以科技革新民生、以律法破除陈规的路径!这或许真是天意?
暖阁内一时寂静,唯有小永庆摇晃医铃的叮咚声,清脆悦耳,仿佛在应和着父亲那石破天惊的预言。
李承民大笑过后,恢复平静,将女儿抱起,高高举起。小永庆在空中挥舞着小手,医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檐外风过悬铃阁的叮咚声遥相呼应。
“悬铃永庆……”李承民低声重复,目光穿透窗棂,望向远方,“但愿这铃声,真能庆贺出一个真正的新纪元。”
抓周仪式在一种微妙而充满期待的气氛中结束。小公主李铃的未来,似乎从这一刻起,就被赋予了不同于兄姐的、更加锐意进取的使命。
而谁又能料到,这满月婴孩手中抓取的《工造册》与寒玉刃,在许多年后,当真会成为撬动帝国根基、引领一场前所未有变革的钥匙?悬铃阁的铃声,庆贺的不仅是新生,更是一个波澜壮阔时代的序曲。
未来的路,已在婴儿无意识的抓取中,悄然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