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峰,苏玉郎的独立小院。
原本清雅别致的房间,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名贵的灵檀木桌椅碎成数块,精美的瓷器化作满地碎片,连那方能够凝神静气的寒玉棋盘也被掀翻在地,黑白棋子滚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灵力暴走后的焦躁气息。
苏玉郎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血,胸口剧烈起伏,周身灵力因第二次筑基失败的反噬和愤怒而紊乱不堪,如同失控的潮汐,在炼气与伪筑基的边缘疯狂摇摆。他猛地一脚将脚边的香炉残骸踢飞,碎片四溅,灰烬弥漫。
“废物!都是废物!”他声音嘶哑,无比狂躁,“五颗筑基丹!整整五颗!就算是头猪,堆也堆上筑基了!凭什么我还是不行?!”
失败的阴影和丹药之力冲刷经脉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将所有怨毒都指向了那个身影——鹿亦凡!那个在山门前让他颜面扫地的外门蝼蚁!
“鹿亦凡!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杂碎!若不是你,我怎会道心蒙尘,生出这该死的心魔!”他狠狠一拳砸在刻画着防护阵法的墙壁上,灵光乱闪,裂痕蔓延,“我一定要将你抽魂炼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他怒火最盛,几乎要被心魔吞噬理智之际,院门外传来了清晰而规律的叩门声。
“咚、咚、咚。”
这声音在此刻的苏玉郎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正在宣泄失败的痛苦和屈辱,最恨有人打扰。
“滚!都给老子滚远点!”苏玉郎想也不想,凝聚起一丝狂暴的灵力,冲着院门方向就是一声嘶吼,声浪震得门框嗡嗡作响,“谁他妈现在来找死,老子今天就拿他祭天!”
若是平时,他这般发作,门外之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要么仓皇退走,要么就是颤声赔罪。
然而,今日的回应,却是一阵短暂的的寂静。
随即——
“砰!砰!砰!”
扣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成了急促甚至带着不耐烦的拍击,一声响过一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硬,仿佛不是在请求入门,而是在砸门!
苏玉郎先是一愣,随即那被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在龙首峰,谁敢如此对他?!
“好!好!好!真是反了天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苏玉郎怒极反笑,脸上肌肉扭曲,带着一身暴戾的气息,大步流星地冲向院门,“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我苏字倒着写!”
他猛地一把拽开院门,看也不看,积聚的所有怨毒和怒气如同毒箭般喷射而出:
“狗杂种!耳朵塞驴毛了?让你滚听不见?!是不是活腻了想尝尝你苏爷爷的手段?!……”
他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院门外,并非他想象中的某个战战兢兢的弟子,而是整整一队八名身着玄色执法服饰的内门弟子!他们个个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凛冽的肃杀之气,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中期!为首一人,面色古板如铁,眼神冰冷,正是戒律堂那位执事——蔡坤!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苏玉郎大半的火焰,让他心头猛地一沉,生出不祥的预感。但他仗着以往的威势,依旧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喝道:“蔡坤?你们戒律堂想干什么?这里是我的洞府!谁允许你们擅闯的?!”
赵坤根本懒得与他废话,只是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拿下。”
命令一下,他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执法弟子立刻闪电般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瞬间扣住了苏玉郎的双臂关节,强大的灵力瞬间涌入,粗暴地封锁了他周身主要穴窍和灵力运转路线,让他刚刚提起的紊乱灵力瞬间溃散!
苏玉郎彻底懵了,直到双臂传来被禁锢的剧痛和无力感,他才真正反应过来——戒律堂竟然真的敢动他!
“放肆!你们敢抓我?!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苏玉郎!我师尊是乾元长老!是金丹真人!龙首峰主的亲弟弟!”苏玉郎拼命挣扎,如同被困的野兽般嘶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们这群以下犯上的东西!快放开我!卑贱的东西,等我师尊来了把你们全部抽魂炼魄!”
然而,任凭他如何挣扎吼叫,那两名执法弟子的手如同精铁浇筑,纹丝不动。周围的执法弟子更是面无表情,眼神中只有执行命令的冰冷,甚至隐隐带着快意。
抓住他左臂的那名高个执法弟子闻言,嗤笑道:
“哟,苏大公子,都到这地步了,还把你那师尊挂在嘴边呢?你以为乾元师叔祖还是那个能一手遮天的长老吗?”
旁边另一名面容精悍的执法弟子也接口道,积压已久的鄙夷此刻格外畅快:“就是!平日里仗着乾元师叔祖的势,在龙首峰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强夺同门资源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人人畏惧的伪君子?”高个弟子手上加了几分暗劲,捏得苏玉郎闷哼一声,冷笑道,“没了乾元师叔祖给你撑腰,你苏玉郎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吞了五颗筑基丹还像个漏气皮球一样筑不了基的废物!宗门之耻!”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废物?!”苏玉郎气得浑身发抖,这些平日里他随手就能打杀的底层弟子,竟敢如此羞辱他!
“骂你又如何?”精悍弟子啐了一口,声音扬高,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强夺同门那株百年紫云参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你把李师妹打成重伤,逼得她差点自废修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要不是乾元师叔祖一次次包庇纵容,你早就该被废去修为,扔出宗门了!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苏玉郎,你往日嚣张跋扈,可曾想过也有今天?!”旁边其他执法弟子也纷纷出声,你一言我一语,将苏玉郎过往的恶行一一揭露,言语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苏玉郎被这连番的嘲讽和揭露气得几乎爆炸,但他更深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些人……他们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嘲讽他,甚至直言他师尊的不是?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我师尊不会不管我的!他马上就会来!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苏玉郎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恐惧。
那为首的执事蔡坤,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同丧钟般在苏玉郎耳边敲响:
“等你师尊?不必等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苏玉郎脸上那强装的镇定如何一点点碎裂,化作惊恐,才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乾元师叔,因纵容包庇、因私废公、触犯门规多项重罪,已被杨峰主亲自下令,剥夺长老之位及所有权柄,即刻押送困龙谷面壁思过。没有峰主法旨,终生……不得出谷。”
“什……什么?!困龙谷?!剥夺长老之位?!终生?!”
苏玉郎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瞬间僵直,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他眼中的疯狂、愤怒、嚣张在这一刻彻底崩碎,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困龙谷!那是比悔过崖更可怕的地方!师尊……他最大的靠山,竟然……竟然倒了?!还倒得如此彻底!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师尊是金丹真人!是峰主的亲弟弟!峰主怎么会……”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最大的靠山,轰然倒塌。他所有的依仗,所有的嚣张资本,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不再骂了,也不再挣扎了,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彻底瘫软下来,双目失神,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绝望的呜咽。任由两名执法弟子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从这片他曾作威作福的土地上拖走。
执法弟子押着苏玉郎,刚走出他那狼藉的小院,来到外面稍显开阔的石板路上,早已闻讯聚集而来的众多龙首峰弟子,立刻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之中,有曾被苏玉郎欺压过的,有被他抢夺过资源的,有被他当众羞辱过的,更有许多只是单纯看不惯他作派、长期敢怒不敢言的。
此刻,看到往日里不可一世的苏玉郎,如同死狗般被拖行,听到乾元长老倒台被严惩的消息,积压了多年的怨气、愤怒和屈辱,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爆发!
“苏玉郎!你这畜生也有今天!”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陈旧疤痕的男弟子率先红着眼睛吼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当年就因我多看了你一眼,你就让人打断我三条肋骨,废我半年苦修!你可曾想过报应?!”
“呸!人渣!仗着有个好师父,强夺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灵草,还把我打落寒潭,害我根基受损,至今难以寸进!” 一名女弟子声音尖利,带着哭腔,积郁多年的委屈此刻尽数化为痛骂。
“废物!五颗筑基丹都堆不上去的垃圾!除了会欺压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弟子,你还会什么?!”
“平日里不是挺横吗?不是让我们见了你都要绕道走吗?再横一个给爷看看啊!”
“狗仗人势的东西!没了乾元长老,你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我弟弟就是被你逼得逃离宗门的!苏玉郎,你不得好死!”
“还有我姐姐……她被你这禽兽……”
骂声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其中夹杂着太多血淋淋的往事和刻骨的仇恨。往日里,苏玉郎在龙首峰就如同一个土皇帝,随意打骂、欺辱弟子是家常便饭,抢夺资源、强占功劳更是屡见不鲜。众人迫于乾元真人的淫威,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