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苏玉郎之死(2 / 2)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一颗烂果子精准地砸在了苏玉郎的脸上,粘稠腥臭的液体糊了他一脸。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灵兽蛋、碎石块、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馊水……如同雨点般朝着被拖行的苏玉郎砸去。执法弟子们皱了皱眉,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挡了一下,并未真正阻止。他们同样对这些纨绔子弟的恶行深恶痛绝。

“打!打死这个祸害!”

“为被他害过的师兄弟们报仇!”

“宗门败类!龙首峰之耻!”

苏玉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铺天盖地的辱骂惊醒了一些,粘稠腥臭的污物糊住了他的眼睛,碎石砸得他生疼。他试图蜷缩起来,但双臂被死死扣住,只能被动承受着这一切。耳边是昔日他视为蝼蚁、可以随意践踏的同门们,最畅快最解恨的怒骂。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恐惧,远比筑基失败更甚。这不是来自强者的碾压,而是来自他曾经蔑视的“底层”的反噬,是众叛亲离,是千夫所指!

“不……不要……我是苏玉郎……我师尊……”他徒劳地喃喃,声音微弱,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

“还你师尊?乾元老狗自身难保,在困龙谷里等着你呢!” 有人厉声喝骂,引来一片叫好。

“拖去悔过崖都是便宜你了!就该把你千刀万剐!”

曾经的傲慢与狂妄,在众人愤怒的声讨和污物的洗礼下,被践踏得粉碎。苏玉郎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目光涣散,任由污秽沾满全身,任由唾骂穿透耳膜,被执法弟子在一片沸腾的民怨中,艰难地拖向戒律堂的方向。

这一天,龙首峰上空回荡的,不仅是苏玉郎的罪状,更是无数受欺压者沉冤得雪的呐喊。而苏玉郎这个名字,也彻底成为了龙首峰历史上一个肮脏可耻的印记。

苏玉郎像一摊烂泥般被执法弟子拖行,一路承受着昔日同门的唾骂与投掷,精神与肉体都遭受了巨大的摧残。他修为被彻底禁锢,与凡人无异,连最基本的清洁法术都无法施展,满身污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粗暴地扔在了一处阴冷潮湿之地。地面是冰冷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他艰难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洞窟入口前,洞口上方刻着三个狰狞的血色大字——悔过崖。洞口内部幽深黑暗,仿佛通往九幽地狱,那涌动的寒意和隐约传来的痛苦呻吟,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是神鹤宗关押重罪弟子的地方。

此刻,洞口附近或坐或卧,有三道身影。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或麻木或阴鸷,显然已被关押在此多年。听到动静,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被扔在地上的苏玉郎,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率先咧嘴,露出黄黑色的牙齿,声音沙哑地问道:“哟,来新人了?小子,犯了什么事儿,被扔进这鬼地方?”

另一个瘦得像竹竿,眼神闪烁不定的人也跟着阴恻恻地笑道:“看这细皮嫩肉的,不像能犯什么大事啊?莫不是偷看了哪位师姐洗澡?”

第三人则是个独眼龙,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苏玉郎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被这些他眼中的渣滓围观调侃,再加上之前积累的怒火和此刻的恐惧,他瞬间爆发了。

“滚!你们这群肮脏的贱畜!也配问小爷的事?!”苏玉郎挣扎着坐起身,尽管狼狈不堪,却还想维持那可笑的傲慢,他指着三人破口大骂,“再看!再看小爷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知道我师尊是谁吗?是龙首峰的乾元长老!金丹真人!等他出来,定把你们这些杂碎……”

他话还没说完,就猛地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在听到乾元这个名字时,对面三人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刀疤脸汉子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化为的震惊和……狂喜?瘦竹竿猛地收起了阴笑,独眼龙那只独眼也骤然射出了骇人的精光!

“乾元?你说乾元?!”刀疤脸汉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一步跨到苏玉郎面前,几乎将脸贴了上去,“龙首峰那个乾元老狗?!他是你师父?!”

苏玉郎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是……是又怎样?!怕就滚远点,我警告你们……”

“哈哈……哈哈哈!!!” 刀疤脸汉子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滔天的恨意,在这阴森的思过崖前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他笑了好一阵,直到笑出了眼泪,才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苏玉郎,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怕?老子是高兴!高兴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猛地一把揪住苏玉郎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提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小杂种!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当年也是龙首峰的内门弟子!终日伺候,就是因为不小心打破茶盏的,就被他罗织罪名,废去大半修为,打入这思过崖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啊!!”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疤,又指了指独眼龙和瘦竹竿:“还有他!王师弟,就是因为家族有件祖传法宝被乾元看上,不肯献出,就被安上叛宗之罪关了进来!还有这个李师弟,他道侣被你那好师尊看上,不从,便被生生逼死,李师弟去理论,反被废了丹田,扔到这里等死!”

刀疤脸汉子每说一句,苏玉郎的脸色就白一分,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位看似威严的师尊,背后竟有如此多的龌龊和血腥!而眼前这三个形同乞丐的人,竟然都是师尊的受害者!

“乾元老狗……他终于倒台了?!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刀疤脸汉子状若癫狂,用力摇晃着苏玉郎,“说!那老狗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被关进来了?!”

苏玉郎被晃得头晕眼花,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颤抖着,带着哭腔说道:“师……师尊他被……打入困龙谷……永世……永世不得出……”

“困龙谷水狱!永世不得出!!” 刀疤脸汉子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爆发出极致的光彩,他再次仰天长啸,声震洞窟,“听到了吗?!老天爷!你开眼了啊!乾元老狗!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大仇得报的畅快与无尽岁月的辛酸。另外两人,那独眼龙和瘦竹竿,虽然没像刀疤脸那样狂笑,但他们的眼中也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压抑了无数年的仇恨得到宣泄的光芒。

三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苏玉郎,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调侃,而是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

“乾元老狗的亲传弟子……嘿嘿……”瘦竹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阴森的笑声。

独眼龙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咔吧的声响。

刀疤脸汉子止住笑,俯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苏玉郎惨白的脸,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小杂种,你师尊欠我们的债……看来,要由你这宝贝徒弟,来慢慢偿还了。这思过崖的日子……还长着呢。”

苏玉郎看着三人不断逼近的身影,听着他们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声音,感受着思过崖那刺骨的阴冷和绝望,他终于彻底明白,他不仅失去了靠山,失去了地位,连他最基本的安危,也即将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彻底失去。

他发出了落入绝境野兽般的、绝望的哀鸣。

数日之后,龙首峰主殿。

杨天罡正在闭目调息,弟子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躬身禀报:“峰主,悔过崖传来消息……苏玉郎,自缢身亡了。”

杨天罡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淡淡的嘲讽:“哦?自缢?倒是没想到,这孽障平日里骄横跋扈,临了竟还有这份勇气自行了断?倒是让本座小瞧了他几分。”

那弟子闻言,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天罡何等人物,立刻察觉到他神色有异,眉头微皱,不悦道:“吞吞吐吐,成何体统!还有何事?说!”

弟子浑身一颤,不敢再隐瞒,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低声道:“回……回禀峰主,据……据看守悔过崖的师弟暗中来报……苏玉郎他……他并非全因勇气自缢,而是……而是不堪凌辱,才绝望寻了短见……”

“凌辱?”杨天罡目光一凝,殿内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说清楚!是何人凌辱?如何凌辱?”

弟子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却又清晰地传入杨天罡耳中:“是……是崖内那三名被乾元长老所害、囚禁多年的弟子……他们……他们将苏玉郎禁锢,然后……将他囚于崖底,日夜受万虫啃噬之苦,却又不让他立刻死去……还……还逼他像牲畜一样爬行,食……食污秽之物……据报,苏玉郎死前,精神已然彻底崩溃,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形如骷髅,口中只会喃喃师尊害我……最后,是趁那三人暂时离开之际,用破烂的衣物搓成绳,吊死在了树下……”

弟子说完,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杨天罡沉默了。

他脸上的嘲讽早已消失不见,表情复杂。有对苏玉郎往日恶行的厌弃,有一丝对其最终惨状的恻隐,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早就知道,将那三个与乾元有血海深仇的人和苏玉郎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他甚至……某种程度上,默许了这种因果循环的发生。乾元种下的恶因,最终由他最宠爱的弟子,品尝了这最苦最毒的恶果。

“知道了。”良久,杨天罡才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此事……不必声张。将苏玉郎尸身……就地处理了吧。对外,只说他承受不住悔过崖惩戒,自尽身亡。”

“是,峰主。”弟子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躬身退了出去。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杨天罡一人。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困龙谷方向,目光深邃。

乾元被废,苏玉郎惨死。龙首峰持续了百余年的毒瘤,终于被连根拔起,只是这过程,充满了血腥与不堪。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大殿中缓缓消散。

这声叹息里,有对过往的告别,也有对龙首峰未来的沉重期许。清理门户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而这一切,终究是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