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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续黄粱》--曾孝廉的黄粱一梦(1 / 2)

话说福建一位姓曾的孝廉公,刚中了进士,就拉着两三个同科的 “同年”,跑到城外游山玩水。走着走着,就听人说,附近有个毗卢禅院,里头住着位算命的先生,算得特别准。

这伙年轻人,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哪能错过这热闹?抬脚就往禅院去了。一进门,曾孝廉先作了个揖,坐下就等算卦。

那算命先生眼尖,瞅见曾孝廉一脸的意气风发,便略微奉承了几句。

曾孝廉手里摇着扇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慢悠悠问道:“先生您看,我这辈子能穿上蟒袍、系上玉带,当个大官不?”

算命先生大腿一拍,郑重其事地说:“您这命可不一般,将来能当二十年太平宰相!”

这话一出口,曾孝廉美得差点蹦起来,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三分。

这时正好下着小雨,几人就躲到禅院旁边的僧房里避雨。房里坐着个老和尚,深眼窝高鼻梁,盘腿坐在蒲团上,耷拉着眼皮,连起身迎客的意思都没有。

这几位年轻人体面惯了,也没跟老和尚计较,自顾自坐到床上瞎聊,一开口就围着 “曾宰相” 恭喜,你一句 “将来还望宰相大人提拔”,我一句 “宰相府的门槛可得给咱留条缝”,把曾孝廉捧得晕晕乎乎。

他这一得意,就开始说大话了,指着同游的人说:“等我当了宰相,先推举张年兄做江南巡抚,我家那些表亲,给个参将、游击当当;就连我家那老仆人,也得给个千总、把总的小官做做 —— 你说,我这心愿够实在吧?”

在座的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就跟他真当宰相了似的。没一会儿,门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曾孝廉聊累了,就趴在床上打盹。这一盹,可就出了奇事儿 ——

只见两个太监,捧着皇上的亲笔圣旨,急匆匆进来,说:“皇上召曾太师进宫,有国家大事要跟您商量!”

曾孝廉这时早忘了自己是在打盹,只觉得浑身都透着荣耀,迈着小碎步就往皇宫跑。

到了金銮殿,皇上特意往前挪了挪龙椅,跟他温声细语聊了半天,最后下旨:“三品以下的官,你想提拔就提拔,想罢免就罢免,不用跟朕请示!”

当场还赏了他一件蟒袍、一条玉带,外加两匹日行千里的好马。曾孝廉穿着蟒袍,系着玉带,趴在地上磕头谢恩,心里美得跟开了花似的。

等他回到家,嘿,家都变样了——原来的小院子没了,换成了雕梁画栋的大豪宅,金砖铺地,琉璃瓦当,豪华得能跟皇宫比。

他自己也纳闷:“我这官还没当几天,咋就富成这样了?”

可不管咋说,舒坦就完了 —— 他只要捻着胡子轻轻一喊,底下仆人立马跪一地,答应声跟打雷似的。

没过多久,各路官员就开始来送礼了——送海鲜的、送珠宝的,一个个弯腰驼背,点头哈腰,把门槛都快踏破了。

六部尚书来了,他鞋都来不及穿就去迎;侍郎级别的来了,还能站着聊两句;再往下的小官,他就只抬抬下巴,连话都懒得说。

后来山西巡抚还送来十个歌女,个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其中有两个叫袅袅、仙仙的,最得他宠。

从此,每当曾孝廉在家休假,就整天沉醉于歌舞声色,日子过得比神仙还滋润。

一天,他忽然想起以前穷的时候,有个叫王子良的乡绅帮过他。现在自己身居高位,人家还在官场里蹉跎,多不够意思?

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写了个奏折,推荐王子良当谏议大夫 —— 您猜怎么着?皇上立马就批了,王子良当天就升了官!

可他这人,记恩也记仇。又想起以前郭太仆跟他有过小过节,心里就不痛快了。赶紧找了吕给谏和陈御史,偷偷递了个话儿。

转天,弹劾郭太仆的奏章就堆成了山,皇上一看,直接把郭太仆罢了官。曾孝廉见状,心里那叫一个爽:“哼,敢跟我作对,活该!”

他这权力一大,就开始无法无天了。有一回出门,一个醉汉不小心撞到了他的仪仗队,他二话不说,让人把醉汉绑给京兆尹,当场就用棍子打死。周围那些有钱有地的,怕他报复,纷纷把好地好房子送给他,没过多久,他的家产富可敌国。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袅袅、仙仙先后病死。曾孝廉心里空落落的,忽然想起以前邻居家有个姑娘,长得特别美,当年想娶人家,可没钱没势,没办成。现在自己有钱有权了,还不把她弄到手?

他当即派了几个家丁,硬把钱塞给姑娘家,没过一会儿,就用藤轿把姑娘抬来了 —— 这姑娘比当年看着还美。

曾孝廉摸着胡子笑了:“这辈子,我算没白活!”

又过了一年,朝中官员常在背后窃窃私语,对他心怀不满。可曾孝廉却依然趾高气扬,不放在心上:“一群胆小鬼,敢说不敢当,怕我收拾他们!”

哪想没得意多久,就出了大事 —— 龙图阁大学士包拯,上了个弹劾他的奏折,奏疏大意是:

“曾某本就是个喝酒赌博的市井无赖,只因皇上一时糊涂,给了他高官厚禄。他不感恩图报,反而滥用职权,作威作福,罪大恶极!他把朝廷的官爵当商品卖,谁给钱多就给谁官;忠臣良将不跟他一伙,就被排挤罢免,甚至流放;老百姓的好地他抢,良家姑娘他夺,家里仆人出去都敢欺负知府县令!他天天荒淫无度,不管国家大事,这样的宰相,世上哪有第二个?如不尽快处决,势必酿成曹操、王莽那样的祸患!臣包拯不敢安居,甘冒死罪上奏皇上,恳求陛下砍掉奸佞之人的头!”

曾孝廉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冰凉。万幸皇上还算宽容,把奏折压了下来,没立马处理他。可没过几天,御史台、六部九卿,连带着以前天天给他磕头、喊他 “干爹” 的门生,都反过来弹劾他。

最后皇上没办法,下旨抄了他的家,把他发配到云南充军,连他在平阳当太守的儿子,也被人抓起来审问。

曾孝廉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几十个差役提着刀、扛着戈,冲进内宅,扒了他的官服,把他和老婆捆在一起。

接着,就有人把家里的金银珠宝往院子里搬 —— 几百万两银子,几百斛珍珠翡翠,几千件绫罗绸缎、家具摆设,连孩子的襁褓、女人的鞋子,都扔在台阶上。

曾孝廉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又酸又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让他心疼的是,有个差役把他最宠的小妾拉了出来,小妾披头散发,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跟火烧似的,可敢怒不敢言。

不久,楼阁仓库,全都贴上了封条,差役立即呵斥曾孝廉出去。押解的人牵着他们夫妻,把他们拉出门去。

曾孝廉夫妻只能忍气吞声上路,请求能有一辆劣马拉的破车代步,也得不到允许。走出十里之外,曾妻脚软无力,快要跌倒,曾孝廉不时用一只手搀扶着她。

又走了十几里,自己也疲惫不堪。忽然看见一座高山,直插云霄,曾孝廉担心无法翻越,时时挽着妻子相对哭泣。而押解的人面目狰狞地过来监视,不容他们稍停片刻。

又见太阳西斜,无处投宿,不得已,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等走到半山腰,妻子已经精疲力尽,坐在路旁哭泣。曾孝廉也坐下来歇息,任凭押解官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