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土地祠夜话(2 / 2)

冬至前夜,四个盗墓贼撬开了土地祠后院的地砖。他们带着洛阳铲和黑驴蹄子,领头的刀疤脸后腰别着个罗盘,指针却始终指着陈砚之藏身的神龛。挖到了! you的盗墓贼突然尖叫,他铲出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个倒扣的陶瓮。瓮口封着黄符,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残缺的字。陈砚之认出这是道家的镇煞瓮,当年他爹就是用这东西封印了半个永定河的水鬼。刀疤脸割破手掌按在符纸上,陶瓮突然剧烈摇晃。瓮口喷出的不是阴气,而是浓烈的火药味——里面塞满了引线相连的炸药。陈砚之的红珠骤然发烫,他看见盗墓贼们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义和团的标志,刀疤脸的人皮正缓缓剥落,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泥胎。

第九章 河灯祭

中元节的永定河上飘满河灯,每个灯盏里都坐着个拇指大的纸人。陈砚之蹲在河岸的老槐树下,看纸人们捧着微型祭品朝土地祠漂流。最前面那盏莲花灯里,坐着个穿官服的纸人,面容竟与光绪帝一般无二。土地爷要渡河吗?纸人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它递来支芦苇杆,杆头串着颗血淋淋的心脏,巡抚大人说,过了河就是天津卫,那里有洋人的租界,洋人的血最养。河灯突然同时熄灭,河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人脸——全是当年被投河的义和团民。陈砚之捏碎莲花灯,纸人化作只萤火虫飞向河心。在那里,艘乌篷船正等着他,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妇人,手里牵着个穿红袄的孩童,正是三年前淹死他爹的那条船。

第十章 血契约

腊月初八的寒夜,巡抚衙门的信使带来个锦盒。盒里铺着黄绫,躺着半张泛黄的契约,上面按满了血手印,最末端的空白处,缺的正是土地爷的签名。陈砚之认出这是乾隆年间的阴阳契,当年和珅就是用这种契约强占了三百亩坟地。签了它,信使的脸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巡抚大人保你百年香火不断。陈砚之却注意到信使袖口露出截青黑的手腕,那里有串用铜钱串成的手链,每个铜钱都刻着不同的死法——绞、斩、凌迟、鸩毒。红珠突然从掌心飞出,悬在契约上空滴下血珠。血珠落地的瞬间,信使的身体裂成无数碎块,每个碎块都变成只蟋蟀,蹦跳着组成辛丑条约四个字。陈砚之冷笑,将契约烧成灰烬,灰烬却在供桌上拼出个新的契约,签名处赫然是他自己的名字。

第十一章 庚子劫

光绪二十六年的除夕夜,义和团的火把照亮了永定河两岸。陈砚之站在土地祠的屋脊上,看三万拳民举着刀枪不入的符咒冲向天津租界。他数着红珠的心跳,每跳一下,就有一个拳民倒下——他们的胸膛都裂开碗大的血洞,心脏不翼而飞。土地爷为何见死不救?王媒婆的鬼魂从供桌下钻出来,手里还捧着那截断臂。陈砚之低头看她,青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困惑:你们砸我神像时,可曾想过土地爷也会疼?租界方向传来炮声,拳民的尸体堆成小山。陈砚之看见巡抚大人站在山巅,手里捧着个水晶棺,棺里躺着个浑身插满导管的婴孩——那婴孩的心脏处,嵌着半块与他相同的镇魂佩。

第十二章 婴灵谣

春分那日,土地祠的香案上多了个襁褓。婴孩闭着眼啼哭,肚脐处连着根透明的脐带,一直延伸到供桌下的砖缝里。陈砚之揭开襁褓,看见婴孩心口有块玉佩的残片,正是当年他爹带走的那块镇魂佩的另一半。爹......娘......婴孩突然睁开眼,瞳孔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巡抚大人说......我是新的土地爷......供桌下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陈敬之的鬼魂从地底爬出,浑身缠着义和团的符咒。他扑向婴孩,却在触及玉佩时化作青烟:砚之......毁了血引......青烟中飘出半张残破的地图,标注着巡抚衙门地牢的位置,那里画着个血色的字。婴孩突然停止啼哭,开始唱支诡异的童谣:庚子年,血如泉,土地爷,换人间......歌声里,陈砚之看见自己的青黑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人类躯体。

第十三章 地牢祭

巡抚衙门的地牢深十八丈,墙壁上嵌满了婴儿的头骨。陈砚之顺着脐带找到祭坛中央,看见九个铜鼎里煮着不同的脏器,鼎耳上挂着的,全是当年土地祠历任庙主的人皮。你终于来了。巡抚大人背对着他站在祭台边,手里把玩着把剔骨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脑浆。他缓缓转身,陈砚之却愣住了——那张脸分明是二十年后的自己,青面獠牙,心口处跳动着半颗红珠。每个土地爷都想挣脱诅咒,假巡抚剖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可你看,我们都成了这祭坛的养料。铜鼎里的脏器突然化作毒蛇,缠住陈砚之的四肢,他感觉红珠正在被祭坛吸走,青黑皮肤下的人类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第十四章 父子诀

祭坛中央的石碑突然裂开,陈敬之的鬼魂从石缝中涌出,手里捧着完整的镇魂佩。当年我偷走神位,是为了毁掉血引。他的鬼魂穿过陈砚之的身体,父子二人的青黑皮肤同时剥落,可巡抚用你娘的魂魄要挟我......假巡抚发出刺耳的尖笑,九个铜鼎同时升空,组成九幽冥锁大阵。陈砚之看见母亲的魂魄被困在阵眼,她怀里抱着个婴儿,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砸了镇魂佩!陈敬之嘶吼着扑向假巡抚,鬼魂在接触到对方青黑皮肤时燃起金光。陈砚之举起红珠,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他看见祭坛下的冤魂们正仰起头,每个魂灵的脸上都带着解脱的渴望。红珠落地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和假巡抚同时发出惨叫,两个青面獠牙的身体在金光中融合又碎裂,化作漫天血雨。

第十五章 新泥胎

宣统元年的清明,有个穿长衫的读书人来到土地祠。他看见供桌上摆着个新的泥胎,泥胎胸口嵌着半块玉佩,手里却空空如也——本该握着红珠的地方,只余个浅浅的指印。请问土地爷何在?读书人点燃三炷香,香灰依旧摆成字。供桌下传来孩童的笑声,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钻出来,手里把玩着颗鲜红的珠子:我爹爹说,他去投胎了。读书人突然脸色煞白——他看见小女孩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青面獠牙的形状,而自己腰间的玉佩,正与泥胎胸口的残片隐隐共鸣。远处传来永定河的水声,像是无数冤魂在歌唱,土地祠的铜铃再次无风自鸣,檐角的铁马轻轻敲打,奏出支送魂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