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自己所在的办公楼,到茶水间保洁阿姨清洗餐具用的水龙头洗了把脸,出门找到吸烟区自己坐烂了的位置,坐在矩形分布的长椅上,我一连抽了三根烟。
先不要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这样提醒自己。若是自己不可逆转的认为此“魏语”即我所认识的那个魏语,那就这样默认好了,但是这又能怎样呢?她是带着商业目的来到这里的,甚至她大概率,近乎百分之百不知道我在这里。
也就是说,她此次到来与我毫无关联,我如此紧张不安且兴奋又是何必呢,自作多情。
这样一来,我所有的波动都是多余的,徒劳的,毫无意义的。
下午工作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我手心冒汗,潮乎乎的,把鼠标的塑料外壳染上一层水汽。背脊发烫,烈性的躁动仿佛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很不自在。指关节不受控制的哆嗦,打字都不利索,办公室开着空调,也不至于冷成这样。
统计表格的时候,只是喝口水,便找不到行数。
经常听见隔壁几个女员工开心的聊八卦日常,她们年龄参差不齐,特别喜欢把家里的糗事拿出来调侃,可怜了她们的丈夫,估计都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竟被自己最亲密的人拿出来当笑话。
保洁阿姨提着黑色不透明塑料袋过来收垃圾,我把早上喝空的咖啡杯塞进去。
显示屏后面躺了一张撕开的巧克力纸,是上个月女同事送我的,她给每个人都送了几块,高中毕业以后我越来越不喜欢吃太甜的了,权当装饰品存着,午休过后才突发奇想的尝了一口,依旧不是很享受巧克力融化后黏在牙齿上的那种感觉。
想要扔掉,可是保洁阿姨已经绕了一圈走了。亚麻色的粗布制服掠过门口贴着“出入平安”的四个大字,那几个女同事又聊到一个笑点,嘻嘻哈哈的声音充斥周遭,我的心绪乱成一团。
我跑去男厕所,厕所里配备了垫马桶盖的纸,我坐在粗糙表面之上,手指在屏幕反复滑动,刷出来的尽是些娱乐新闻、国际局势、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五个冷知识等。
随便找一条点进去,出来的第一段:你知道吗?吃完的鸡蛋壳先不要扔,放锅里大火煮个十分钟,煮完后捞出来拍碎,然后用捡来的袜子包住,再扔到小区楼下的垃圾箱。你会发现,这样做更麻烦。
快崩溃了,我差点哭着大喊“我前女友明天就要来公司了!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再看一眼,我也未必能认出她。可是只要感受到她明天会来,我的呼吸就仿佛渗入了17岁那年她蜜意的气息。她那么高高在上,我是牛马!为什么要在我上班的时候,这种恪尽职守的虚度光阴的日子,她又闯入我的世界!为什么呀!”
然而也只是化作一场空咽,喉咙发紧,心脏跳的好快,坐便间的隔板把我围在一个缩手缩脚的狭窄,仓皇的无措附着清新剂的味道,从底缝爬进来。
我疲惫不堪的捂住眼睛,手心的湿热很有夏天特有的咸涩,车载广播播放的古典音乐,窗外向后推移的风景,又狡猾的钻进了眼睛,刺痛好像黄昏的余晖一样灼目。
后来,我跟一个玩的比较好的哥们儿喝酒的时候,聊起初恋这个话题。
当时我说,初恋是精神机制上的一种寄生。
她甜甜一笑、微微歪头、微风拂过耳际散落长发的样子,绝大部分时候我都以为土埋了,就算无意间回想,也只是某种概念,像沉睡的种子,盘踞灵魂暗处。
但当那个名字再度出现,便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