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二十几年前,倒回到李富贵的记忆里。
那天天刚黑下去,西北山区的寒意就漫了上来。李富贵蹲在院边的土坎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远处群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像伏卧的巨兽。山风掠过发黄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
邓圆圆从窑洞里走出来,声音带着刺:“怎么,一到天黑,你就想顾盈盈那个婊子了?听说你骑在树上给她唱情歌,是不是又想去唱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尖锐。
李富贵头也没回,吐出一口烟:“你还是回四川去吧。”
“我哪里不好?”邓圆圆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从城里追你到了这穷乡僻壤,住在这破窑洞里,就是个鬼,也该被感动了。我怎么就感动不了你?”
“不感动,我能跟我婆娘离婚吗?”李富贵终于转过头来,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
“离了婚又怎样?心更花了。”邓圆圆靠在土墙上,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单薄。
“我要是真爱你,心能花吗?”李富贵叹了口气。
“我哪里比不上顾盈盈?难道她的屁股上戴花不成?”邓圆圆的话粗俗却带着心碎。
“这个我也说不清。反正,咱俩做普通朋友行,做不了情人,更做不了夫妻。”
正说着,一阵摩托车声由远及近。灯光刺破夜色,一个黑黝黝的身影从坡道上下来。魏平穿着军用棉袄,戴着手套走下坡道。
李富贵见状,站起主动招呼道:“来啦?”
“你不是说弟妹回四川了吗?没走?”魏平看到邓圆圆,愣了一下。
邓圆圆冷笑:“我现在成了他手背上的苍蝇,想赶我走?没门。”
魏平转向李富贵,语气带着规劝:“你看弟妹多痴情,还是别跟那个姓顾的来往了。你俩走到这一步,费了多大的劲儿,不该吃的苦都吃了,不该背的名声都背了,起码要对得起弟妹啊。”
邓圆圆像是找到了知音,眼圈红了:“看来,你是个好人,有良心。你们村子方圆几十里,我看没有个人替我说话,没人看到我的情,我的苦......”
“我看到了,你是个重感情的人。”魏平说得诚恳,“现在这世道,多数女人跟人跑,都往城里跑,你却往山村跑。你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情。”
魏平几句话暖了邓圆圆的心。邓圆圆忙招呼他进去坐,魏平就进了大门,穿过院子, 进了那个破旧的窑洞。
“你把砖瓦房让大婆娘住,和小婆娘住在这里?这老窑洞安全吗?”魏平抬头看了看窑顶,见上面依稀有几条裂缝。
“没事。顶头有裂缝的,才牢固。”李富贵说。
三人在浑黄的灯泡下聊了会儿,见邓圆圆的情绪好些了,魏平就对李富贵使了个眼色:“你出来,我给你说个话。”
李富贵跟着魏平出去,邓圆圆多了个心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她躲在墙背后,看见魏平把李富贵拽到西北墙旮旯里。
魏平压低声音:“河南人踩了个大坑,本来叫我帮忙干,结果家里打来电话,那人的娃娃出车祸了。这事往后推了,我觉得咱俩能干。”
“哪个朝代的?”李富贵问。
“清代的。”
“清代坑里能有啥好东西?”
“这是个有名有姓人的祖坟,在清代出过大官。河南人是从广西人那里得到的信息。”
“地点在哪?”
“你就说你干不干?干的话,明天早早动身。”
“刨土土这事儿……我总觉得心里不太美气……”
“上次带你去,你就说这丧气话。你到底干不干?不干了我另叫人。”魏平有些不耐烦。
“咱俩能干成吗?”
“你就说你。家没了,想踢开的女人支不走,想得到的女人得不到。就是你逛窑子,手里得有点钱吧?你以为四川女人不走,是真的爱你?是你不给人家精神赔偿费。要是有一笔钱给她,你看她走不走?”
邓圆圆心里一惊,原来魏平是叫李富贵去盗墓。怕被发现,她轻手轻脚地退回窑洞。
送走魏平后,李富贵进门对邓圆圆说:“明天早早给我烙点饼子,我四五点得出门。”
“去哪?”
“进城。”李富贵说。
“是不是和老魏一同去?”邓圆圆问道。
“也不一定。他是个阴阳,来叫的意思,准备去给人攘治地方,问我去不去?给他帮个忙?我说我明天还有事,没明确答复他。”李富贵一本正经地说道。
邓圆圆见李富贵这么搪塞,就微微一笑,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清晨,天上北斗星还亮着。鸡叫头遍后,邓圆圆就起来给李富贵做饭。烙了饼子,烧了鸡蛋拌汤。李富贵出门时,邓圆圆还往他包里塞了几个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