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邓圆圆坐在灯下织毛衣,听见坡道上传来脚步声。她知道李富贵回来了。
邓圆圆忙下了炕,拉开门,瞪着黑黝黝的院门,等待李富贵敲大门,叫她。但那脚步声穿过大门,去了曾和魏平说悄悄话的那个角落。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李富贵进了窑洞,邓圆圆发现他提走的那个包软踏踏的,除了水杯、毛巾,啥都没有。
但邓圆圆有个判断——李富贵把带回来的东西,在进大门前藏了起来。
“你咋出去三天才回来?”邓圆圆望着推门而入、一身寒气的李富贵,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担忧。
李富贵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含糊其辞:“别提了,要不是我肠胃不舒服,还得跟着老魏继续转呢。”
“晚上吃了没?没吃我给你下碗面。”邓圆圆边说边朝灶台方向望了望。
“吃了,别忙活了,没胃口。”他简短地回答,径直走到水盆前洗手洗脸,随后上炕倒头就睡。
邓圆圆躺在他身边,却辗转难眠。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咚咚直跳:魏平带李富贵去盗墓,到底成了没有?弄到什么东西?为什么他回来先去了西墙旮旯?厕所明明不在那个方向。莫非他真藏了什么东西在那儿?
第二天一早,邓圆圆做好早饭叫李富贵起来吃,他却推说太累要再睡会。邓圆圆注意到他脸色发青,眼下乌黑,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趁李富贵熟睡之际,她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径直走向西墙根那个隐蔽的角落。
在一处废弃的大石磨后面,她发现了一个纤维袋子。
邓圆圆拽出袋子,解开绳结,里面塞满了干麦草。她伸手往麦草里一探,指尖触到一件冰凉的物体。她小心地取出来,竟是一只小口径青花梅瓶。她仔细端详,发现瓶底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土痕迹。
正当她把梅瓶放在地上,准备再次伸手探向袋中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啥?”
邓圆圆猛地回头,看见李富贵披着棉衣站在身后,眼神复杂。
“你眼睛倒是尖得很,怎么找到的?”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紧张。
邓圆圆眼珠一转,急中生智:“我刚在这儿找筐子,无意中看见这个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啥子……这瓶子哪来的?倒是俊得很。”
李富贵弯腰拾起梅瓶,轻描淡写地说:“别人送的。我看着喜欢,夸了一句,人家就送我了。”
“里头好像还有一只。”邓圆圆试探着说。
“是一对儿。”李富贵漫不经心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邓圆圆:“你去帮我买两包烟,顺便去杨家打些豆腐,这会儿他家的豆腐应该刚出锅。”
杨家的豆腐刚出锅,还冒着缕缕热气。老杨正一刀一刀仔细切着或大或小的方块,邓圆圆走进店里,看见旁边已有几个人在等候,其中有魏平的妻子牛彩琴。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对牛彩琴搭话:“你怎么跑这儿来买豆腐?你们队上不是也有做豆腐的嘛。”
牛彩琴笑着答:“我们老魏就爱吃老杨的豆腐,说口感特别滑嫩。”
邓圆圆一听“老魏”两个字,连忙主动接话:“你家老魏是不是叫魏平?”
“就是的,”牛彩琴略显疑惑地看向她,“你是……?”
那胖男人立刻瞟了邓圆圆一眼,插嘴道:“白马队李富贵的搭子。”
“搭子”二字一出,连正切豆腐的老杨都抬起头看了邓圆圆一眼。邓圆圆听出话里的侮辱,却仍微笑着应道:“是,就是李富贵的搭子。你们这儿的人都管我叫‘四川猫’。”
这话把牛彩琴和周围的人都逗笑了。邓圆圆见牛彩琴付了钱,提起豆腐正要走,还想再跟她搭话,却见一个人从外走进来,一见牛彩琴就问道:
“嫂子,我魏哥回来了没?”
“还没,走了几天,估计也该回来了。你有事吗?”
“有点事,他回来了麻烦让他联系我。”
邓圆圆心里顿时升起疑问:那晚魏平不是叫李富贵去挖墓了吗?李富贵都回来了,他怎么还没回?正琢磨着,老杨问她:“你要几斤?”
她忙说:“三斤。”
付完钱走出店门,邓圆圆看见牛彩琴推着自行车正要离开,赶紧上前搭话:“姊妹,你是哪个队的?”
“洼子队。”牛彩琴答话时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邓圆圆连忙说:‘’你稍等等,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牛彩琴似乎早知道邓圆圆与李富贵之间不太光彩的关系,笑呵呵地说道:“你跟我有啥可说的?咱们乡不同、话不投。以后有机会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跨上自行车,沿着横贯东西的大路朝东驶去。
邓圆圆也骑上车,向西行去。路过集市时,她注意到原来开在马路南边的“盈盈缝纫”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个镶牙铺——自从她几次三番去找顾盈盈的麻烦之后,对方就把缝纫部搬走了。看到自己“斗争”来的成果,她嘴角掠过一丝窃笑。
在大队部附近的小商店,她给李富贵买了两包烟,继续向西骑。经过那棵曾经吊过她的老槐树时,她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一眼,一阵心酸突然涌上心头,便低声骂道:“李富贵,你这个狗日的,害得老娘在这个破地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想到那个蛇皮袋子里的东西,她决定跟李富贵要几件,然后走人,离开这个伤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