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梦”号将马力开到了最大,船体在暮色笼罩的海面上剧烈地颠簸着,犁开一道泛着白沫的焦急航迹。船头劈开的浪花,冰冷地溅落在甲板上,也溅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收获的那些珍贵鲍鱼被随意地堆放在角落的水箱里,此刻无人再有心思去关注它们的价值。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甲板中央,那个躺在临时铺开的旧帆布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右手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的靳从起身上。
曹云飞半跪在旁边,身上的潜水衣还未完全脱下,湿漉漉地淌着水,与冷汗混合在一起。他脸上、手臂上被礁石划出的血痕在海风的吹拂下隐隐作痛,但他浑然未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靳从起身上,那双平日里沉稳如山岳的手,此刻却因为后怕和用力过度,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他刚刚用猎刀和于小海配合,勉强将靳从起手掌上那些粗大、看得见的海胆毒刺一一挑出,但仍有无数细小的、折断的毒刺深深嵌在皮肉里,伤口周围一片乌黑紫胀,并且肿胀还在向上蔓延,已经波及到了手腕。
“呃……”靳从起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从起!从起!醒醒!”曹云飞连忙俯下身,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沙哑地呼唤。
但靳从起只是眼皮颤动了几下,并未醒来,呼吸反而变得更加急促而浅弱。
“范叔!再快一点!”曹云飞扭头朝着驾驶室嘶吼,眼睛布满了血丝。
“已经是最快了!再快船都要散架了!”老范船长焦灼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带着无能为力的沮丧。
于小海蹲在另一边,看着靳从起可怕的伤势,急得满头大汗,他徒劳地用手挤压着伤口周围,试图挤出一些毒血,但效果微乎其微。“云飞哥,这海胆毒厉害,光靠挤不行!得用药!可咱们船上……只有点最普通的止血粉和消炎药,根本不对症啊!这荒郊野海的,上哪儿去找能解这毒的药去?”
这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头上。是啊,茫茫大海,距离最近的望海坨还有不短的路程,靳从起这情况,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一种绝望的气氛开始在海风中弥漫。大壮、二狗等人围在一旁,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眶泛红,却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曹云飞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没有望向遥远的家园,而是投向了视野尽头,那座在暮色中只剩下一个黑色剪影的、他们之前赖以生存了数十天的荒岛!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脑海!
草药!那座岛上有草药!
他清晰地记得,在荒岛求生期间,为了治疗耿老四的伤口和众人的虚弱,他与阿雅娜一起,在那座岛上辨认、采集过多种具有消炎、解毒、活血化瘀功效的草药!其中就有专门针对海洋生物蜇伤、刺伤的药草!当时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伤病,他们甚至还移栽了一些在营地附近,并且晾晒了不少备用!后来离开时匆忙,大部分晒干的草药都遗留在了岛上!
“调头!去那座岛!快!”曹云飞猛地站起身,对着驾驶室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因为激动和希望而变得异常尖锐。
众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云飞,你说啥?回那鬼地方?”大壮愕然问道。
“对!回岛上!那岛上有能救从起的草药!我认得!我们之前用过!”曹云飞语速极快,眼神中燃烧着决绝的光芒,“来不及回望海坨了!只有那里有希望!范叔,调头!用最快的速度!”
老范船长在驾驶室里也听到了曹云飞的喊声,他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对曹云飞的判断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一打船舵,“山海梦”号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弧线,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倾斜呻吟,然后船头对准那座越来越近的荒岛黑影,再次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船上的绝望。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不再是无助地等待,而是为了这唯一的生机拼尽全力。曹云飞仔细回忆着岛上每一种草药的模样、习性和功效,于小海则开始准备登岛后可能用到的工具——小刀、容器、火种。
当“山海梦”号再一次艰难地靠上荒岛那处熟悉的、他们曾经奋力修复船只的浅滩时,夜色已然浓重。没有时间感慨,曹云飞第一个跳下船,对于小海和大壮喊道:“小海,大壮,拿上家伙,跟我走!二狗,你们留在船上照顾从起,注意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