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打起火把(船上常备的应急物品),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营地位置狂奔。夜晚的荒岛,比白天更加危机四伏,陌生的声响在黑暗的丛林中断断续续,但此刻谁也顾不上了。曹云飞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意味着靳从起生机的消逝。
终于,他们冲到了那片熟悉的营地遗址。风雨过后,这里更加破败,但他们之前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灶台和那片精心打理过的“药圃”依稀可辨。借着晃动的火把光芒,曹云飞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急切地扫过那片区域。
“找到了!”他低呼一声,扑向一丛即使在夜色中也显得格外青翠的、叶片呈羽毛状分裂的植物,“这是白茅根!清热消肿!”他用手飞快地挖掘着它的根茎。
“还有这个!”于小海也在另一边有了发现,指着一簇开着淡紫色小花、叶片对生的草药,“这是血见愁,也叫地锦草,止血解毒效果好!”
曹云飞连连点头:“对!都要!还有,找找附近有没有一种叶子像心脏形状,开小白穗的,叫车前草,利水消肿,也能用上!”
三人如同寻宝一般,在废墟和杂草中,凭借着记忆和火把有限的光亮,疯狂地采集着每一种可能对症的草药。曹云飞还幸运地找到了几株他们之前晾晒、用树皮包裹好、藏在岩缝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干草药,虽然有些受潮,但药性犹存。
来不及仔细分拣,他们将采集到的鲜嫩草药和找到的干草药混合在一起,用衣服下摆兜着,又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海滩。
船上,靳从起的情况更加糟糕,他开始发起高烧,浑身滚烫,说起了胡话,肿胀已经蔓延到了小臂。
“快!把这些草药捣碎!越碎越好!”曹云飞将采集来的草药一股脑儿倒在甲板上,挑出白茅根、血见愁和车前草的鲜嫩部分,递给于小海和大壮。
没有药臼,于小海找来一个铁皮罐头盒,用刀柄当做杵,拼尽全力地将那些草药捣成黏糊糊的、散发着浓郁青草和土腥气息的绿色药泥。
曹云飞则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靳从起手上伤口周围已经变得乌黑坏死的腐肉一点点刮除,黑紫色的毒血顺着伤口流出。每刮一下,即使是在昏迷中,靳从起也痛得浑身痉挛。曹云飞咬着牙,动作又快又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药泥捣好,曹云飞用手抓起一大捧,还带着植物汁液的冰凉,小心翼翼地、厚厚地敷在靳从起整个肿胀不堪的右手和小臂上,尤其是伤口深处,确保药力能够渗透。绿色的药泥覆盖了乌黑的肿胀,形成一种奇特的对比。
“再去熬药汤!”曹云飞吩咐道,“把血见愁、车前草的干品,还有我刚才挖的茅草根,一起放进锅里煮!多煮一会儿,把药性都熬出来!”
二狗立刻在甲板上支起小炉子,架上铁锅,倒入宝贵的淡水,将曹云飞指定的草药放入,熊熊的火焰很快舔舐着锅底,浓郁苦涩的药味开始在海风中弥漫开来。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夜色深沉,海涛拍岸。所有人都围在靳从起身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火把的光芒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跃不定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靳从起原本急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滚烫的体温,好像也下降了一点;最明显的是,那可怕的黑紫色肿胀,在绿色药泥的覆盖下,竟然真的停止了蔓延,甚至有了一丝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消退迹象!
“有效!云飞哥!药起效了!”于小海第一个发现这变化,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曹云飞一直紧绷如铁石的脸庞,终于微微松动,他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一直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掌心全是冰冷的汗水。他俯下身,贴近靳从起的耳边,用极度疲惫却充满力量的声音轻轻说道:“从起,撑住,你会没事的,哥找到药了……”
他接过二狗递来的、已经熬得浓黑如墨、散发着刺鼻苦涩气味的药汤,用小勺子,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撬开靳从起干裂的嘴唇,将救命的药汁喂了进去。
海岛上空,星子渐稀,东方的天际,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黎明曙光。海风依旧冰冷,但船上每个人的心中,却重新燃起了温暖的希望之火。曹云飞依靠着从山林中带来的、源自黑土地的古老智慧,在这茫茫大海上,硬生生为兄弟抢回了一条生机。百草仁心,跨越山海的阻隔,在这一刻,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