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飞笑着搂住她的肩。前方,曹有才的背影挺得笔直,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响,惊起一群觅食的麻雀。
当夜,曹家院里静悄悄的。曹云飞蹲在仓房收拾猎具,突然听见门轴一声响。曹有才端着油灯进来,灯影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曹云飞放下弩箭,还没睡?
曹有才没说话,蹲下来帮他磨刀。磨刀石发出有节奏的声,和着远处的狗叫。
良久,老人才开口:今天...解气。他声音很轻,却让曹云飞鼻子一酸。
早该这样了。曹云飞把磨好的刀插回鞘,您这些年...
我没事。曹有才摆摆手,就是苦了你娘。油灯下,老人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当年嫁给我这个穷猎户,没少受气。
曹云飞想起前世,母亲直到去世都没穿过一件好衣裳。他喉头发紧:爹,开春盖了新房,咱们把姥爷姥姥接来住段日子?
曹有才的手顿了顿:你娘早想这么干了。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的。
布里包着块古朴的怀表,铜壳上刻着云纹。曹云飞认出来了,这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前世父亲直到临终才舍得给他。
走得准。曹有才难得地多话,当年我爹给我的时候说,男人要有块好表,才知道光阴金贵。
父子俩沉默地坐着。仓房外,北风卷着雪粒敲打窗棂。曹云飞突然发现,父亲的白发比记忆中多了许多。
爹,咱家的好日子才开头。他轻声说,等开春...
我知道。曹有才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睡吧,明儿还进山。
油灯熄了,月光透过窗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曹云飞摸着怀表冰凉的链子,心想这块表他会传给自己的孩子,连同那些赶山的本事,还有这份沉甸甸的父爱。
正月初五的清晨,屋檐下的冰溜子开始滴水。曹云飞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泛青的山脊出神。黑云在他脚边打转,时不时嗅嗅湿润的泥土。
再有两三个月,就化雪了。管彤彤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给他个热乎乎的烤土豆,想啥呢?
曹云飞掰开土豆,热气混着香气扑面而来:想着开春的活计。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坡,等雪化净了,该种点黄芪。
云飞!靳从起风风火火跑来,手里挥舞着封信,县里来的!供销社要跟咱们签长期合同!
信纸上的公章鲜红夺目。曹云飞粗略一算,光是开春的野菜订单就够忙活两个月。他抬头看向正在院里劈柴的父亲,老人虽然没说话,但腰板明显挺直了几分。
管彤彤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哎,银狐今早下崽了!四只!
三人赶紧跑到仓房。母狐警惕地把幼崽护在身下,小崽子们灰扑扑的像几团毛球。曹云飞撒了把肉干安抚母狐,轻声道:留两只,剩下的卖给动物园。
我要这只!管彤彤指着最活泼的一只,你看它额头有撮白毛,像不像朵梅花?
曹云飞笑着点头,突然听见院外有人喊。出门一看,竟是姥爷家的老邻居张大爷,赶着驴车来了。
云飞啊!老人颤巍巍地捧出个包袱,你姥让我捎来的。掀开一看,是件崭新的狼皮大氅,你姥爷年轻时打的狼,存了三十年,说给你当聘礼!
曹云飞心头一热。前世这件大氅被小姨夫软磨硬泡要走了,今生终于物归原主。他小心地收好,盘算着等三月十八那天,一定要让管彤彤成为最风光的新娘子。
日头渐高,积雪融化得更快了。曹云飞站在院门口,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绿色,突然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春雪润如酥,赶山人最知时节。
黑云蹭了蹭他的腿,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曹云飞揉了揉狗头:老伙计,开春咱们有的忙了。
是啊,山货铺要扩建,新房要起梁,还有那漫山遍野的达子香...曹云飞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心想这才是他重生一世,最该珍惜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