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神都西侧,靠近水门的一段荒废河道旁,两个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石头,一动不动。耶律斜轸伤势未愈,由涂山氏暗探背负至此。他手中紧紧攥着几枚用薄如蝉翼的油纸紧密包裹、又以鱼胶仔细封好的细小纸卷。纸卷上,以密写药水简要记录了城内守军士气低迷、布防重点、以及最重要的——水门闸口已被成功破坏出微小通道的消息。
暗探无声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如同水獭般潜至水门基座附近,借着水流和夜色的掩护,将那几个小小的油纸卷,小心翼翼地塞入了石勇昨日撬出的那道缝隙之中。水流裹挟着这微乎其微的希望,悄无声息地穿过闸口,汇入护城河,向着未知的下游漂去。
做完这一切,暗探迅速撤回,与耶律斜轸一同消失在黑暗中。他们能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只能交给渺茫的运气。
……
翌日,午时将至。朱雀门前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聚集了许多被驱赶而来的百姓和兵卒,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矗立中央,台上立着十数根行刑柱,柱上绑着昨日被捕的所谓“逆党细作”,其中就包括张府抛出的那个替罪羊。他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口中被塞了麻核,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声响。
武明空没有亲临,但她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全场。厉统领亲自监刑,目光森然地扫视着台下的人群,如同审视羔羊的饿狼。
“午时已到!行刑!”厉统领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雪亮的刀锋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台下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报——!八百里加急!北疆军情!”一骑快马疯狂地冲破外围警戒,马上骑士浑身浴血,几乎是滚鞍落马,手中高举着一封插着三根染血羽毛的信筒,嘶声力竭:“陛下!北疆……北疆镇远军主力……在回援途中,于落鹰涧遭汉军主力伏击,全军……全军覆没!主帅……殉国了!”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广场上空!镇远军,那可是大周北疆最后一支还算完整的精锐!
台上的厉统领脸色骤变,行刑的刽子手动作也为之一顿。台下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全军覆没……”
“连镇远军都……”
“神都完了!彻底完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不能就这么死了!反正都是死!”
这一声如同火星溅入油锅,本就绝望惶恐的溃兵和百姓中,顿时爆发出更大的骚乱!有人试图冲击警戒线,有人哭喊着向外逃窜,场面瞬间失控!
厉统领又惊又怒,厉声嘶吼:“弹压!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铁卫营士兵挥刀砍向骚乱的人群,血光迸溅,哭喊声、惨叫声、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朱雀门前顷刻间化作了血腥的屠场。那十几名待决的囚犯,反而暂时被遗忘在了高台之上。
……
溃兵营中,赵光义和老刀等人混在混乱的人群边缘,冷眼看着远处的血腥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