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通过层层关卡,进入阴冷潮湿的地宫深处。越靠近“癸亥”甬道,空气愈发凝重,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味——那是水银挥发的气息!通道壁上,新出现的裂缝如同狰狞的蜈蚣,蜿蜒爬行,不时有细小的土石簌簌落下。地面上,已有浑浊的渗水积聚。
来到事故核心区域,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原本平直宽阔的甬道,此刻明显扭曲,一侧的墙壁向内凸起,另一侧则裂开巨大的缝隙,能听到缝隙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和汩汩的水流声。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也出现了细微的倾斜。
公输越脸色铁青,仔细检查着裂缝和石柱,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在核算结构应力。嬴朔则面色阴沉,关注着渗水的情况,尤其警惕那水银渠道的安危。
陈玄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他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勘察着现场。他观察裂缝的走向,触摸岩壁的湿度和温度,甚至趴在地上,倾听来自地底的声音。他的现代地质学、工程力学知识在脑中飞速构建模型。
他发现,位移并非均匀发生,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扭动性。裂缝的走向,隐隐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而那地底传来的声音,除了水流,似乎还有一种低频的、规律性的……嗡鸣?
这不像自然地质活动,更不像普通施工能造成的破坏。倒像是……某种巨大的、深埋地下的机械装置运转时,产生的振动与应力释放,波及了上层结构!
他想起了关于始皇陵内部存在庞大自动机关、以水银为动力模拟江河湖海的传说。难道,这异动与那些传说中的核心机关有关?是机关本身出了问题?还是……有人试图启动或干扰了它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被重兵把守的、通往“金匮区”的那条更加幽深的岔路。墨眼所指,“匮”字标记……李斯一派秘密制作的、刻有密码的祭祀礼器……以及眼前这指向金匮区方向的、非自然的结构性位移……
一个惊人的联想在他脑中炸开:李斯的人,会不会不仅仅是在金匮区“藏”东西?他们会不会是在利用、甚至试图操控地宫深处的某些核心机关,来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制造一场“意外”,让某些证据“合理”地出现,或者,让某些人“合理”地消失?眼前的位移和渗水,或许就是他们某种尝试带来的副作用,或者……根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大人,”陈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语气沉稳地开口,“下吏初步判断,此次位移,非天然地动,亦非寻常施工所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公输越更是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能看出什么名堂。
“哦?”嬴朔目光锐利,“何以见得?”
“裂缝走向奇特,应力释放点集中,且地底有规律性异响。”陈玄指向裂缝延伸的方向,以及那条通往金匮区的岔路,“其根源,似乎指向更深层的地宫结构,或与……某些大型机构的运行扰动有关。当务之急,恐非简单加固表面,而需查明深层扰动之源,否则治标不治本,隐患仍在。”
他没有直接点出金匮区,更没有提及李斯的阴谋,只是将怀疑引向了地宫深处可能存在的“机括运行扰动”。这既符合他“方士”的身份(方士多与神秘机括、堪舆地脉相关联),又巧妙地将探查的方向,指向了那个敏感的区域。
嬴朔的眼神剧烈闪烁起来,他显然听懂了陈玄的弦外之音。公输越则是脸色微变,欲言又止,他作为核心机关负责人,自然知道地宫深处那些超越寻常认知的构造,陈玄的推测,并非完全不可能。
帐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地底那隐隐的嗡鸣和渗水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