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人看了衣衫就是不贞,碰了袖口就要浸猪笼,”
她俯身,指尖掐着嬷嬷的后颈,
“可别人举着刀要杀我,我自卫伤了人,倒成了‘脏了’?”
“这规矩是给人定的,还是给任人宰割的牲口定的?”
“难道女子都得是神仙,隔空打牛吗?”
这话问的,两位嬷嬷差点被唾沫噎死。
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碎石,车厢剧烈一晃。
柔嘉却站得极稳,另一只脚也落在了旁边嬷嬷的背上,竟跟着车厢颠簸的节奏,轻轻跺了起来。
“那我问你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红得发亮,却没有半滴泪落下,
“我被母国打包送走,将来委身给那蛮夷头子,按你们的规矩,我还算干净吗?!”
无人敢答。
车厢里只剩她的喘息和嬷嬷压抑的痛哼,还有车外坎坷泥泞,风拍打车帘的呜咽声。
柔嘉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脚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渐渐踩出了清晰的鼓点:
“到底谁是蛮夷?是提刀验我‘神女’身份的西夏人,还是把亲生女儿推出去换和平的父兄?”
“肮脏?干净?”她反复念着这两个词,像是要把它们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忽然抬手按在心口。
“爱你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
脚下的鼓点骤然急促,锦缎鞋底碾过嬷嬷的脊背。
“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她越唱越响,眼里燃着比烛火更烈的光。
这可真是疯了!
怎么办?
两个嬷嬷蜷缩在车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公主哪还有半分金枝玉叶的模样?
想当初,她还只是个怯生生、眉眼温顺的小丫头。
太后赐名“柔嘉”,不就是取“温柔嘉美”之意么?
说她性子柔弱,易教易驯,才放心让她远嫁和亲。
可现在呢?
分明是被天上的妖风给教坏了,坏得彻底,坏得让人胆寒。
太后娘娘的懿旨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到那时,少不得要给个处置,给个交代。
这个和亲公主,真是要不得!
太后娘娘当初可真是看走眼了——这哪是柔弱听话的娇贵人儿?
天老爷!这分明是个披着凤冠的女匪头!
正想着,车壁猛地一颤,背上又是重重的一脚,仿佛要把她们踢到车底下去。
“去吗 配吗 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 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歌声在狭窄的车厢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柔嘉公主的披风被她呼的猎猎作响,像是最锋利的刀,割开了沉沉的寂静。
“沈若曦!”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压抑许久的颤抖,
“冥冥中自有天意,没想到,这天意居然是你给我的。”
她缓缓转身,
“你放心,你帮了我。”
“我柔嘉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你给了我救赎的披风,那以后,我柔嘉就是你的披风。”
“你看好吧!保佑我!若曦神女!”她高举披风,仿佛在接受某种神圣的洗礼,
“我会给你祭品的。”
祭品?
两位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唰”的一声——
头顶骤然一凉,紧接着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们惊恐地对视一眼,才发现自己精心梳好的发髻,此刻正静静地躺在车板上。
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像是失去了生命的瀑布。
原来梳好发髻,反而成了公主趁手的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