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薛怀瑾厉声打断她,
“胡说什么!慈宁宫,历朝太后在此颐养天年,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福泽之地,哪来的‘不对劲’?”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依旧严肃,“莫要胡思乱想些怪力乱神的话。”
“这就不该是你该说出的话。”
“如果传出去,让人怎么看我薛家女子?”
“难道我薛家女子是嚼这些阴司鬼话的人家吗?”
他的目光扫过女儿微微颤抖的肩头,语气又沉了沉,
“更何况,这话若是不慎传到太后耳中,你让她老人家怎么想?”
“本就受了伤,再添这些无端的惊惧,你是想让她的身子彻底垮掉吗?”
薛怀瑾背过身,望着廊外雨色,心头却翻江倒海。
太后素来不是那等柔弱之人,当年在先帝后宫里摸爬滚打,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若说寻常的磕绊倒也罢了,可今日摔得那样重,实在蹊跷。
难道……真是明珠这孩子说话没轻没重,在太后面前说过什么不该说的,惹得太后心绪不宁才出了岔子?
他越想脸色越沉,转过身时,眸底的寒意已深如寒潭:
“往后这些浑话,半个字都不许再从你嘴里漏出来。”
薛大人的声音如淬冰铁尺,又冷又硬,
“安分守着你的本分,将太后跟前的差事照料妥帖,其余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女儿微微颤抖的肩头,终究是添了句,
“自有家中为你规划前程,不必瞎操心。”
许是见明珠垂着头,鬓边碎发都在抖。
薛大人又想起这孩子年纪轻,怕她揣不住事,索性再敲一记警钟:
“明珠!你给我记牢了——谨言慎行!”
“薛家的规矩是怎么教你的?我日日嘱咐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又是谨言慎行!
这四个字像浸了水的棉絮,死死堵住明珠的喉咙。
她垂在袖摆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都到了这步田地,她还怎么谨言慎行?
难道要像庙里的泥菩萨,张口是错,闭口也是错?
索性连气都不喘,成了那串被人捏在手里的佛珠,任人拨来转去才合心意?
指尖忽然泛起一阵熟悉的痒意,像是有圆润的木珠在指缝间滚动。
明珠猛地将手缩进袖中,心脏“咚咚”撞着胸腔——太可怕了!
她才十八岁,本该是捻着琴弦、弹出雅乐的手,凭什么要被佛珠磨出茧子?
她用力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逼着自己镇定。
可唇角却像有自己的主意,不受控制地向上挑,一丝冷笑正要破唇而出。
笑吧,笑自己这副模样有多狼狈。
尤其是此时窗外传来沈若曦那温温柔柔的声音,像根裹了蜜糖的针,细细密密扎过来。
又像是谁举着锦缎包裹的巴掌,一下下往她脸上扇。
脸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哪一道是自己摔的?分明是沈若曦撞过来时,指甲划的;
是她推的。
沈若曦都上天了,有了通天的本事?怎么就做不成这些?